玉堂花烛,红楼碧纱,好不喜庆!
另一边,拖延已久的法事终于定了日子。
云水观的道士不再如以往那般深居屋中,每日都能见到持拂尘、着法衣的道士在府里各处诵经行走。偶有下人路过,时常被那低缓沉静的诵经声吓一跳。
府里各处都摆上了香炉烛台,各院堂屋内都奉上三清画像。凡是屋檐下都挂起了幢幡令旗,就连各处屋舍门上都贴了符简章表。
一时间,廊檐下画着八卦阵的经幡、绣着并蒂莲的大红绸缎交错高悬,门窗上黄表符纸、红囍花纸并排相贴。
风过处,讨喜卖乖的吉祥话、云缭烟绕的香炉灰交相缠绕,攀升云上,像张大网,牢牢笼盖在胡府上空。
而胡府就在这一面悬灯结彩、喜庆非凡,一面奉道斋僧、抱朴含真的诡异气氛中,迎来了法事日。
仕阳道长平日不显山露水,可到了这个关头,众人都见识到他的雷厉风行与吹毛求疵。
要求法事前三日府中上下焚香沐浴、素斋节欲暂且不提,光是法事当天,他就安排了一堆规矩。既要府里全部人等都聚集一处诵经祈福,又要道士在各个院落坐镇固法。
要是依了他的意思,当日下午整整三个时辰,整个府邸都要停摆。可不知他给胡瑞灌了什么迷魂汤,最后他竟然答应了。唯一的要求是,各个道士不能单独待在院中,必须有府中专人陪同。对此,仕阳道长并无异议。
而知晓这位道长真实身份的程荀,对这一条条看似刁钻的要求想得更深,当夜便去找了曲山。
据曲山所言,晏决明准备在明日众人做法事时,派人对陈玄提到的府中几处可疑之地探查一二。
曲山说得模糊,可程荀却提起了心。
她有些紧张,问道:“可有我能做的?”
曲山连忙摆摆手,急声道:“姑娘,此事您万不可参与其中。若稍有不慎,只怕有性命之忧啊!”
程荀顿了顿,低声问:“这是他的吩咐吗?”
曲山支支吾吾地点点头。
沉默良久,她说:“明日一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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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炉上青烟闲袅,经幡随风飘摇。
法事当日,午时后,全府的丫鬟婆子们都齐聚正院外的空地上,跪在高高的香案前,跟着道士诵读经文。
一门之内的正院里,府里主子们围坐廊下,只留了一两个贴身仆从侍候左右。
香案摆在庭院正中,其上奉着香炉烛台、瓜果供奉,更有宝剑、令牌、镇坛木若干。香案旁候着侍香、侍灯两位道士。
而庭院中间,仕阳道长身着明黄道袍,一手持法器,一手握策杖,口中念念有词。他步子灵活轻巧,手上动作却果断有力,衣袂随着全身动作而舞动。
饶是程荀这样心不在焉的,也不禁被他的动作所吸引。眼看他神色肃穆,行动飘逸,竟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程荀忍不住想,这位被晏决明安插进来的“道长”,难道真有几分本事?
下一秒,仕阳道长高举策杖,悬空指向香坛,而香坛上的符纸与经幡居然发出爆裂声,窜起蓝色火光,凭空燃烧起来!
这场面太过离奇,霎时间,廊下女眷忍不住惊叫出声,男主人们更是瞠目起身,探出身子向前看。
在众人都为那无名之火而瞩目时,程荀注意到,对面的曲山凑到胡品之耳边悄悄说了什么。胡品之满眼都是面前的蓝火,头都没转,随意摆了摆手。曲山行了个礼,悄悄从侧门离开了。
她的心紧了紧,暗自想,但愿一切顺利……
可下一秒,她看见松烟也凑上前说了几句,胡品之不耐烦地点点头,而后他提脚便跟了出去!
程荀猛地握起拳头,只觉得心陡然落入谷底。
眼看着松烟的背影消失在侧门处,她焦急地张望一圈,见众人仍沉浸在道长的科仪中,她咬咬牙,凑到胡婉娘身边轻声找了个如厕的借口。
胡婉娘白了她一眼,挥挥手让她快走。
程荀压住内心的慌乱,缓缓走出侧门。正院外,面前的几条路上不闻人声、不见人影。她踯躅片刻,最后只能选了条最可能的路,匆匆上前。
这条路是通往前院的近路。走过青石板道,便是掩藏在茂林花丛中的小径游廊。
闷热潮湿的雨季,浓云蔽日,天上不见一丝日光。漫长的雨水滋养了草木,两侧繁茂的枝叶不断伸出手,挡住她的前路。
程荀顾不及看脚下,一脚踩进水洼里,污水溅在鞋面上还全然无知。小路上空无一人,周遭万籁俱寂,唯闻她短促而剧烈的呼吸声。
难道他们不在这?
松烟是不是已经抓住曲山了?
松烟会将他带到胡瑞跟前……还是曲山会直接了结了松烟?
每一个猜想都令她毛骨悚然。
她不敢停下,只能不停向前、不停向前。
前院越来越近,她隐约听见了道士诵经念诀的缥缈声。线香味窜进鼻腔,她忍不住呛了两声,前方却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是谁!”
时间好似突然停止流动,程荀猛地停住脚步。还来不及想出对策,面前草木葳蕤处,走出一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