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川自然不置可否,程荀却有些心虚地看向了窗外。
她是想知道有关罗季平此人的调查情况,才不是因为……
马车在新丰酒楼前停下,正值晌午饭点,她特意约了晏决明、王伯元顺便过来吃饭。
小厮殷勤地上前打帘,程荀躲开他的手臂,自己轻巧地跳了下来。贺川抱着崔夫人的手信走下车,吩咐小厮将马车停好。
二人刚准备往里走,伴随一声怒喝,酒楼大门口骤然飞出一人!
程荀吓得愣在原地,贺川一手将她拉到身后,神情警惕。
却见门口的空地上躺了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他抱着腰腹,痛苦地蜷缩在地。
门内又冲出一个雄壮魁梧的胡人,他虎目圆瞪,直直冲向倒地的男人,揪住他的衣领,说着鞑靼话,语气激烈异常地怒吼着什么。
程荀定睛一看,居然是呼其图。
男人无法反抗,被人轻飘飘地抓起来,头半仰在半空,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程荀这才发现,这人竟是范春霖!
酒楼内不停有人冲过来,可无论是小厮还是官员,都被几个高大的胡人护卫牢牢挡住去路。
呼其图越说越愤怒,范春霖却油盐不进一般,始终半眯着眼睛,像是被阳光刺到了眼睛。他这幅模样更是激怒了呼其图,只见他眉宇间闪过狠厉,高高举起拳头,霎时就要落到范春霖脸上。
电光火石之间,几步外倏地传来一声厉呵。
“住手!”
第98章 连云栈
“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 伴随那声厉呵,一柄刀鞘从旁飞出,直直打向呼其图高举的手。
呼其图下意识抬臂格挡,袍袖下滑露出拳头, 程荀这才发现他中指上竟戴了个尖利的拳刺, 若打到范春霖身上, 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横遭一击, 呼其图怒发冲冠,凶神恶煞地看向来人。程荀心中一紧,视线望过去, 却见晏决明缓缓走了过来。
“若是想与我大齐将领切磋, 呼其图大人不如随我去校场。在大街上, 多少有些随意了。”
晏决明在他几步外站定,语气平静。呼其图看见他的瞬间,眼中闪过暗色,面上虽仍旧阴沉, 怒意却收敛了几分。
“晏将军, 这便是你们大齐的待客之道吗?遥远的客人来此,收到的不是美酒,反而是侮辱和轻视!”
呼其图保持着钳制范春霖的姿势, 轻蔑地抬起下巴,向晏决明发难。
他口音别扭奇怪,可说起汉话却比想象中流畅。程荀有些诧异, 可想起那位据说十分推崇汉家礼教的新任鞑靼王, 又觉不足为奇。
晏决明并未接话, 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的动作。他今日只穿了件轻便的常服,面容清隽俊朗, 仿若风光霁月的世家公子。可他的视线却极具压迫感,带着腥膻的血气,沉沉注视着呼其图。
那是唯有在战场厮杀后,才能淬炼出的狠厉。
呼其图并非第一次与晏决明打交道。早在他杀死布日、推他那位天真的外甥上王位时,他便知道这人的本事。
此人仅凭一己之力,短短几日内便颠覆了一个盘踞草原已久的政权,此等能力,既让他信服,又让他本能感到危险与排斥。
他读出晏决明眼中不容分说的警告,心中虽然不悦,却还是松开了范春霖,慢慢站起身。
范春霖仍蜷缩在地上不敢动弹。他双手护头,浑身都在打颤,像只龟缩的软脚虾。
呼其图难泄心头的不爽,瞥了地上那人一眼,直接讽刺道:“若大齐的将领都如晏将军这般,恐怕连草原上的额吉河都能收入囊中。不过如今看来,呵。”
晏决明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向酒楼内看了一眼。呼其图“啧”了一声,打了个响指扭头便走了。
堵在酒楼门口的胡人跟着离开,被拦在门内许久的范家下人与酒楼老板终于寻到机会,一窝蜂地冲到范春霖身边,大呼小叫地将他往酒楼里抬。
目睹一场闹剧,程荀尚且心有余悸。晏决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温声问道:“吓着了?”
程荀的视线仍落在被小厮们抬进酒楼的范春霖身上。范春霖浑身瘫软,衣袍上浸满饭菜汤汁和酒渍,烂醉如泥地靠在小厮身上,像个庸懦无能的酒鬼。
想起王伯元口中范春霖的从前种种,再看看眼前这个酒囊饭袋,她唏嘘之中又有几分不解。
一切的转折似乎就在范春霖的老师过世、他回到范家后。那时他不过十四,不过几年就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难道范家是个吸人斗志与精气神的妖精窟?
想到那位未曾谋面的范脩范大将军吗,说不定长了一副鬼魅妖冶的妖精脸,程荀被恶心得一激灵。
“怎么了?”
程荀回过神,看向晏决明:“没事……我就是觉得,一个人能在短短数年内,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么?”
晏决明心有所感,乜了一眼身后的那出闹剧,微微摇头:“其中内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说着,王伯元从他身后气喘吁吁跑来,道:“可算赶上了,这鞑靼人不是一般的难缠,我嘴皮子都快说破了……”
他看了看酒楼前还未散去的人群,疑惑道:“怎么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