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尧许久不动手写剧本了，可他还是识货的，对方回答里的含金量他能看得出来。
    “会是谁呢？赵京、王本立、蒙萍萍……”
    思索了许久，田尧依旧没猜出对方的身份。
    他又觉得这个“大公鸡”不是成名已久的编剧，赵京王本立手头的项目多到忙不过来，又不少都交给徒子徒孙去拍了，不至于跑到论坛来灌水。
    “恐怕是理论派，没什么实战经验。”导演在一边道。
    “大公鸡”一直没回复自己，田尧猜也是这样，他不由有些失望：“这年头，到哪里找有经验的编剧啊？”
    田尧这个项目是和齐克视频合作的，电视台一派的编剧自然不乐意加入，原来那个编剧就算不合格，也是田尧动用人脉请回来的。
    田尧翻着手头已有的剧本，他想好了，实在不行的话，他就试试自己接手，不管拍出来的内容如何，责任他一个人来担就好。
    田尧才看了两页，手机忽然响了，从昨晚就没亮过的大公鸡头像忽然闪了两下。
    大公鸡：“先发给我看看。”
    田尧私聊着发来了前几页剧本。
    编剧论坛都是实名制，只要通过论坛渠道进行联络，论坛方面能够保障剧本的私密性，因而田尧并不担心“大公鸡”会把剧本内容散播过去。
    “可以接吗？”过了一会，田尧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大公鸡”那边没有立刻回复，田尧既担心对方接不了，又怕“大公鸡”的梳理达不到要求，内心有些纠结。
    ……
    起床之后，林济先把每天@肖诚的任务完成了，他每天发上一回，不用他自己催，已经有网友帮着他问肖诚了。
    他还在找类似稻米视频的招聘，结果却一无所获。
    这一世电视台的地位根深蒂固，超星tv和齐克视频这些网站都有电视台投资，自然不会和电视台对着干。
    他原本还嫌弃稻米视频只收短剧剧本，可在一众视频网站里，稻米视频已经是敢想敢拼的那一类了。
    林济只能再去编剧论坛里打发时间。
    他半个月里在各个帖子留言回复，一些回复点赞不少，但也有不少人在他回复下面吵，林济挑了几个回了，正要去刷一刷新帖，才发现有人给自己发私信了。
    他闲着也是闲着，倒是可以替对方梳理梳理剧本。
    原主家境虽说一般，毕业之后的几年倒是攒了些积蓄，能让林济安稳度过一段时间，林济物欲也不高，最大的兴趣就是解析剧解析剧本，其他编剧瞧不上的内容，他会反复去看，其他编剧觉得低俗的剧情，林济也会好好琢磨。
    编剧并不讲究阳春白雪，一些作品能被观众喜欢，必然是有优点的。
    接收剧本之后，林济拿好纸笔，在电脑前琢磨了起来。
    看了前几页剧本，林济心里大概就有了数，对方发来的是一个小甜剧的剧本，这类剧本主打的就是甜，节奏轻快顺畅，最好切换一次剧情就能让观众心里美得冒泡，为男女主的互动嗷嗷尖叫。
    可眼前这个剧本主次不够明显。
    明明写的是男女主的互动，拐着拐着就拐到其他角色身上了，小甜剧的背景完全可以简单一些，对方又要把男主设定成霸道总裁，又要把女主写成对手公司的千金，甜里掺着商战和家仇，偏偏还得把两人拉过来甜两下。
    林济看了都替男女主角累，一个人打好几份工。
    他唰唰动笔，删掉了一大片内容，再一点一点往里填充。
    通常来说，在一部电影里，一页剧本相当于一分钟的银幕时间，电视剧没有电影那么严苛，但废话同样是不必要的，小甜剧常被业内认为内容肤浅，但这恰恰是它的优势所在。
    林济越写越投入，整个人沉浸在创作中。
    在他脑海中，这部小甜剧的剧情并不是浮于表面的平淡文字，而是立体的正在发生的画面。
    他既是观众，也是创作者，在他笔下，一个独立的世界被慢慢建构出来。
    林济一动笔就忘了时间，把这几页剧本改完之后，他立刻发给了田尧，原以为对方会晚些再回复，可剧本才发过去，对方就在第一时间接收了。
    林济眨眨眼睛，刚要下线，私信又亮了起来。
    “大神！！！！！！！”
    “你是我的神！！！！”
    “剩下的剧本就拜托了[翘屁股]！！大神如果有空的话，我们先见个面，把合同签了，到时候麻烦你跟组拍摄！”
    “神！！！！”
    田尧简直要把所有赞美送给“大公鸡”！
    在收到“大公鸡”的回复前，田尧内心里有很多不确定，他仔细想了想，原先找的那位编剧之所以不达标，或许因为小甜剧并非对方擅长的题材。
    小甜剧或许找年轻编剧更合适。
    他其实并不期待“大公鸡”给他多么出色的成品，毕竟他自己都算不上多么出色的制片人，但看到对方梳理过的剧本过后，田尧简直要跪了。
    对方连分镜都补充得很好！
    虽然采用了原剧本中男女主角互动的片段，可在“大公鸡”笔下，仅是描述性的文字田尧都能看出甜味，他不由脑补了演员去演译这个镜头时的场景——
    甜，却是和目前大热的几部剧截然不同的甜。
    剧本中主次明显，主角和配角各有闪光点，配角的光芒却不会影响到主角，反而能让观众在感受甜蜜时增添一点调剂。
    田尧默默打开电脑，删除了他自己写的所有文档。
    大神不愧是大神，问题是，这位大神究竟是何方神圣，有这种水平，居然留在论坛答疑，甚至有空搭理他的私聊。
    ……
    林济回复了田尧的私信，和对方约好了时间地点，他如今名声在外，见了面之后对方会不会改主意林济也不确定。
    不过他已经不是曾经的金牌编剧，只要有机会，他都会尽力去争取。
    忙了一天，林济却丝毫不觉得累，相反，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动笔，再去改剧本时，他只感受到了挑战来临时的那股亢奋。
    他终于重新找回了自己身为编剧的感觉。
    上辈子，林济早已习惯了成日泡在剧组的生活，跟进度，提建议，改分镜，骤然闲下来，就算原主同样是编剧，他依然会有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感。
    唯有剧本能够让他安定下来。
    林济看了会电视，正要去睡，微信忽然响了一声。
    给他发消息的是林济国影时的老师。
    微信响第二声的时候，林济看了，这次是他一位关系不错的同学。
    “小林，得饶人处且饶人，小肖之前挺照顾你的吧，何必揪着他不放？”
    “林济，你也替我们这些同学想想，大家在肖师兄手底下好歹能混口饭吃，你把这条路堵死了，其他人怎么办？”
    对林济来说，每天@肖诚已经成了乐子，可肖诚到现在都没有回应他，肖诚这人也足够迷信，他当年读国影的时候并不是受老师器重的那种学生，成绩也并不顶尖，可入行之后，最红的偏偏是他。
    他们班排第一的那位尖子生，至今还在写着不入流的网剧，肖诚一直觉得，他能红靠的是运气，不然一个班那么多人，怎么偏偏是他红了？
    他可以坑林济，却不敢在神佛面前扯谎。
    请老师和另一位师弟出面自然是肖诚的主意，他如今家大业大，提携几个师弟师妹不成问题，可林济每天这么@他，他总觉得剧组其他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五月初雪》剧组上下暂时闭口不谈，可时间久了，难保会有人把真相说出来。
    肖诚等着老师和师弟的回复，回复果然来了——
    林济说的是：“以后跟我混。”
    肖诚：“……？”
    第4章 进组
    “他这是在发什么疯？”
    “跟他混？真当咱们国影没人了？”
    林济的回复被贴到了国影毕业生群里，立刻引发了哄笑声一片。
    “以前林济这人挺低调的，怎么忽然跟得了失心疯似的？”
    “糊得发疯了呗。”
    如果《五月初雪》收视大爆，林济倒是能靠署名接到几部低成本剧的主编剧，保不准就火了，到时候他还能带一带在编剧圈子里混的同学们。
    编剧圈竞争激烈，大家虽然都是国影毕业，可林济接到《五月初雪》的时候，依然有不少人羡慕嫉妒恨。
    全班二十多号人里，林济绝对不算混得好的，可《五月初雪》毕竟是青蓝卫视的大项目，林济很可能借着这部剧飞升。
    林济退了群，又注定翻不了身，一群人便肆无忌惮地在群里嘲笑着他，更有人直接把他的回复贴到了朋友圈：“大编剧的风度果真不一般。”
    林济恰好也刷到了。
    发朋友圈的叫楼阳阳，是林济的大学室友，两人上学那会就不太对付，楼阳阳爱装逼，林济本人又太较真，不吃他装的那一套。
    楼阳阳家里有人是文化局的亲戚，他毕业之后专拍一些卖给当地的主旋律电影，他爸当导演，他当编剧，再把电影送去参加各种大众没听说过的奖项。
    虽然和红这个字不太沾边，不过在老家这个地盘上，楼阳阳混得可谓如鱼得水。
    林济拿到《五月初雪》署名的时候，楼阳阳成日在群里说酸话，让林济红了之后带他飞，《五月初雪》一扑，他一天恨不能发八百条媒体解析这部剧失利的消息。
    林济不理解这个人为什么还在自己的微信好友里，他果断点了删除，再把自己联系人里所有的同学删除，世界顿时清净了。
    ……
    林济在看田尧发给他的剧本。
    林济写原创剧本更多一些，历史剧、探案剧、职业剧……各种类型的剧本他都有涉猎，田尧发来的这一沓剧本实在太乱，一看就是好几个编剧一起拼凑出来的。
    好在小甜剧的主线很明朗，内容直白，林济不需要绞尽脑汁思考场景的转换、人物的心理变化，只需要一口气往甜这条线写下去。
    对于人物互动这些，林济简直是信手拈来，没过多久，他就改完了两集。
    田尧那边催得紧，和林济约在了第二天上午，林济一边赶车一边和对方聊天，把剧组的情况摸得透透的。
    两人约在附近一家咖啡店，林济只早到了几分钟，咖啡店只有角落里坐着两个男人，林济往里走的瞬间，对方和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
    “那个……是林济吧？”
    田尧脑海中蓦然灵光一闪：“公鸡老师不会是……”
    《五月初雪》的收视率圈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带着林济这张脸都成了编剧圈的熟面孔。
    田尧已经不敢想把编剧换成林济的场景了，但万一林济真是和他对话的“大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