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昼。”在中心地区的空桌前,忍足侑士拍了拍她的肩膀,她面前的咖啡还没下降三分之一,桌子上就摆了一个礼物盒:“文学部的工藤老师在找你,多少看一下手机吧。”
手和眼睛都没停:“着急吗?”
“不是很急。”
“那我写完这一点。”她蹙了蹙眉:“对了,和柳生说一下,周一一起去实验室,把实验做完。”
“暑假有安排吗?”
她叹了口气:“当然是睡觉啊。”
“迹部要回东京待个把月,一起去聚聚?”
“哦呀,这个大少爷不会又请了一个乐团吧?”对于上次去迹部家见识到的白金汉宫和交响乐团——所谓交响乐团并非寥寥数人或是十几人的小场面,而是五十余人,从小号到大提琴应有尽有,可以当场演《魔笛》的排场,三日月昼表示实在忍受不了众星捧月似的迹部景吾和他的玫瑰花雨。
虽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忍足侑士秉持着能忽悠一个是一个的原则:“不会,真田也去——不过,真田最近频繁向我打听你的近况,尤其是恋爱方面,出什么事了?”
“啊……”她慢悠悠的开口,却有语不惊死人不休的架势:“上次他问我是不是实际上喜欢女孩子,我回答说是,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真……真的吗?”
她偏过脑袋,森然的注视着他的眼睛,直到对方被这道视线盯的毛骨悚然,才噗嗤一笑:“当然是骗他的,弦一郎最近好烦啊,不忙着升职加薪整天瞎操心。”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活动着僵硬的身体,拍上笔记本,手机从飞行模式解放后,未读信息就轰炸来了,夹着书,循着书架上的标识放回原处,来帮忙的忍足侑士问她:“不会真的二十多岁都没有心动过吧?”她百无聊赖的笑着,仔细想了想,灵光一现,懒懒散散的吐出了与他的期待完全相反的答案:“有啊,奖学金到账的时候”,转身拎上书包,握着手机,低头逐一回复着信息。
“我为什么要关心你这种没人性的家伙啊……”忍足侑士看了一眼落在原处的礼物,提醒了她一句,她头都没抬,继续往前走:“别人送的,硬塞过来,我又不想收。”
“你再这样我也会怀疑你喜欢女孩子了。”
她眼里写满了“你真肤浅”和“你是不是纯爱小说看多了”的含义,翻了个白眼:“樱花,汽水,大海,甜甜的恋爱,这种事对于一个医学生来说根本是不存在的。”
忍足侑士之所以认为三日月昼是个神经病,不仅仅是那辆奢侈的山地车,还有她学俄语的理由。大学二年级的暑假,三日月昼去圣彼得堡学射击,因为语言不通被一家水果摊老板骗了两千卢布,自此从零开始了艰难的tpkn考试生涯。
试问哪个正常人会因为两千卢布就殚精竭力的学一门全无接触过的语言呢?
“那我去找工藤老师了。”她拆开车锁,一路蹦蹦哒哒,从头发到指甲都是干干净净的,顶多涂个没大颜色的唇膏,穿着运动鞋和牛仔裤,看起来像是个高中生,扭头和忍足侑士招了招手:“辛苦啦。”
一路穿过林荫道和广场,将山地车丢在楼下,一步两级台阶的跑上二楼,在标着“工藤凉子”的办公室前站定,敲响了门。工藤凉子曾是三日月女士的学生,从大学院毕业后继续出国深造,如今被东大应聘来做讲师,初中曾做过真真正正的不良少女——是的,就是叼着烟卷着舌头到处作乱的那种。所以三日月昼得到许可,伸着脑袋又甜又腻的喊了声:“凉——子——亲——”就立刻被她手里的折扇打了个正着。
“疼疼疼……”她倒吸一口冷气,揉着后脑勺:“工藤老师——找我什么事?”
见她终于正儿八经的说话,工藤女士才沏上茶水,递给她一张名片:“我有个做医生的朋友是切原选手,切原赤也选手的医生,最近出了场小车祸,过几天他就要去温布尔登了,需要跟随一名医生。”
正襟危坐的三日月昼义正言辞的表示拒绝:“我已经买好去意大利的机票啦,要去看演唱会。”追星追到国外也是锲而不舍了。
“有工资。”工藤女士伸出手来比划了个数字,三日月昼立刻眼睛一亮,竖起拇指:“去。”
比起拒绝来,倏然认真起来的眼神更让工藤女士气郁,稍微有点底线好吗。
邻近学期末,和大部分相同年纪已经毕业的朋友不同,六年的医学生生涯才刚刚迈过一多半,每天陷入病理实验的三日月昼在这个阳光明媚,适合偷懒的周末,关闭了五个闹钟之后,又蒙着被子迷迷瞪瞪的打了几个滚,终于在早上七点半醒来了。
如果说这五年三日月昼有了什么突出变化,那一定是染上了一些洁癖,就刷牙这件事来说,如果放在五年前,已经到吃晚饭的时间再醒来的话,她或许就会直接省略洗漱的这个步骤,在晚上睡觉前统一解决,而现在,她老老实实遵循着最佳生活习惯,懒懒散散的叼着牙刷,低头看了一眼身上松松垮垮的睡衣和乱糟糟的头发,发梢上沾了牙膏沫,随手抹了一把。
位于丰岛区边缘的复式公寓是三日月昼名下为数不多的资产,靠着池袋,享乐主义者在丰岛校舍那小到无处落脚的房间里忍受了三年,又租了一年房,毅然选择全款置办一间单身公寓——当然,为了这座毗邻娱乐中心又少见安宁和足够安全的两居室,哪怕有三日月先生的友情赞助,三日月昼悠闲的生活中还是多了不少金钱问题。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般晚上才回落脚,不常打扫,扫地机器人一开开半天,还算整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