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其他人,不熟悉康熙笔迹的,许是还不会生事,这镶黄旗新上任的都统却是十二阿哥。
身为皇子阿哥,如何能不熟悉康熙的笔迹?
十三阿哥却是镇定许多,从容的出了圆明园,上马而行。
魏珠原还以为四阿哥会派人手相随,没想到竟是没有。他与十三阿哥,仍带着十三阿哥的几个侍卫、长随,往清河大营去。
因为乌云遮月,北风呼啸,视物艰难。
即便打头的侍卫举着风灯,也不过是照亮眼前一点。
如此艰难赶路,等到众人赶到丰台大营时,已经是丑初(凌晨一点)。
十三阿哥策马站在大营前,眯了眯眼睛,稍加思量,而后道:“先去正白旗……”
畅春园,清溪书屋。
康熙倚在炕头坐着,手边的小几上,摆着青花小碗,里面是早已凉透的药汁。
他瞪着眼睛,使劲的望着地上的座钟,却是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来人……”他想要大声,但是发出的不过是“呃呃”的动静,还好值夜小太监机灵,听到动静,躬身上前,道:“皇上主子?”
康熙用了不少力气,抬起了胳膊,指着那窗下方桌上的座钟。
小太监顺着康熙的胳膊望去,将方桌的胆瓶、珊瑚桌屏都过了一遍,最后确定到座钟上,小心的回道:“皇上主子,卯初二刻(凌晨五点半)了。”
康熙直直的望向那座钟,似是不敢相信。
这小太监是魏珠的徒孙常青,也是个机灵的,见康熙如此,他就掂掂的退身到窗前,抱了那座钟到炕边,双手高举着,送到康熙眼前。
这么近的距离,即便康熙老眼昏花,也看得清清楚楚,确是卯初。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睛越来越红。
此时此刻,若是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那他就白当这六十多年皇帝。
他咽了口吐沫,润了润自己肿着几乎不能发声的喉咙,慢慢的问道:“都哪些阿哥……在园中……”
常青听了这话,愣了一下。
应该是问,哪个阿哥不在园中吧?皇帝都病了,没有差事的阿哥,自然都要侍疾。
“除了四阿哥、五阿哥与十二阿哥外,其他皇子阿哥都在园中。”常青斟酌着,回道。
直到此时,康熙才明白十三阿哥为何要阻挠自己做其他安排。
皇子阿哥都在畅春园,隆科多所在步军都统衙门与巡捕营不是吃素的。他们既筹划至此,畅春园驻军中,肯定也有不忠之人。
要是事情拖延下去,最需防备的就不是四阿哥,而是隆科多。
若是他再“不甘”下去,爱新觉罗家的江山危矣。
在这之前,康熙原已想了好几个法子,叫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兄弟反目。帝王的骄傲,使得他容不下背叛,即便是他的儿子,他的骄傲也不能容忍。
然后,此刻,他的心情也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信错了人,将京畿三分之一的人马交到隆科多手中。
隆科多背后,可是被称为“佟半朝”,一门两公的佟家。
他既野心不小,为贪擎天拥立之功,背弃了自己几十年的信任;难保不会丧心病狂,再生出其他什么心思。
康熙再也支撑不住,眼睛一闭,失去了意识……
清晨的清河大营,校场上传来兵丁操练的声音。
北风已歇,雪已住,天上碧蓝如洗,东方金轮初升,红光万丈。
寒冬时节能有这样的好天,使得操练的士兵心情也好些,大家喊号子的声音都亮堂了不少。
一切似乎都同往日一样,没有什么不同,只有几个心细的参领,发现都统与副都统今儿都没露面。
不过,也没人多想,谁都晓得这几日新都统刚上任。
新上任的都统都是黄带子,平素在城里想来是享受惯了的,初到兵营早上起不来也是情有可原。都统不露面,副都统为了避上司锋芒,自然要避讳些。
他们却不知道,除了镶白旗都统这两日请假没有回营外,其他几位都统、副都统,都在镶黄旗都统的官署中。
说是官署,不过是镶黄旗西北处的五间营房。
八旗编制,每旗设都统一,副都统二。
这清河大营营的,总计当有三位都统,六位副都统。
然而,此刻,在十三阿哥面前,只有两位都统与三位副都统,另外三位副都统,早已变成尸体,扶尸在的。
他们的死,并非“师出无名”,而是背负着“勾结内臣,用心叵测”的罪名被斩杀。
其他人,则是“奉命”留守清河大营,以待“皇命”……
没想到,这一待就是一昼夜。
直到十三日丑正(凌晨两点)才有内侍来大营传旨,着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畅春园见驾。
这一昼夜,十二阿哥一句话都没有同十三阿哥说。
那晚,他是在被窝中,被十三阿哥与魏珠叫起的。
就在他迷迷糊糊间,手中被塞了钢刀,而后在十三阿哥的“助力”下,斩杀了镶黄旗的副都统。
这个副都统出身满洲权贵,早年在御前做侍卫,向来为康熙所倚重,称得上是帝王心腹。
十二阿哥当时还懵懂,真以为十三阿哥是“奉旨”行事,等到过后,发现十三阿哥已经掌控清河大营,他才反应情形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