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颙认真回忆了下自己曾记录过的数据,道:“回皇上的话,确实如此。臣曾用坡上干旱劣田种植过几亩苞谷,产量三石;换上中等田亩,亩产能到五石;上等田亩,灌溉充裕的话,产量还能再高两、三石。”
雍正听了,带着几分兴奋道:“那样说来,上等田苞谷亩产能达到亩产七、八石,八、九百斤?”
曹颙点点头,道:“京畿的几处庄子,臣都使人试重过,能达到这个产量。其他地方的田地,臣实在不熟,亩产具体能达到多少,臣现下也说不好,还是要等试种过来,才能得出数目。”
他这般谨慎,倒是入了四阿哥眼。
“番薯产量虽高,可储存不易,这个苞谷却是极好的东西。”他背着手,踱了几步,停在曹颙面前道:“如此试点,如何推广,如此代替稻、谷,储备地方,你给朕仔细拟个章程来!”
曹颙听闻,不由怔住。
据他所知,在三百年后,他居住的那个年代,国家储备库里存的主要粮食就是玉米。
玉米容易存放多年,不易霉变,比其他粮食更适合储备。
雍正有信心是好,曹颙却不敢立时应答。因为他现下还不知道玉米是否能推行下去。关系到地方粮仓,一方百姓的救命稻草,他不想要轻慢。
四阿哥见他不说话,挑了挑眉毛:“怎么?怕吃苦?”
让堂堂户部侍郎,接手稼穑之事,是有些强人所难。
曹颙听了,忙摇摇头道:“臣不该称苦,只是关于苞谷贮藏,臣实是不知。京畿也有散种苞谷之人,除了青苞谷卖做小食外,苞谷成熟了,多充作口粮,不知有没有贮藏的。”
雍正原没想到这点,听了曹颙的话,有些迟疑,道:“既是如此,你就先拟推广的法子。至于储存之事,收集些苞谷,送到通州官仓那边,使那边的人看看。”
从御前下来,曹颙觉得自己的脚步都轻快几分。
或许在旁人眼中,这关注稼穑之事是冷清差事,曹颙却是甘之如饴。
利于民生经济,还能不去沾身“追缴的库银”,哪里还有比这个差事更妥当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曹颙回到衙门,处理公文的效率都高了不少。
等到落衙,曹颙就骑上马,急冲冲的往自己家走,脑子里是守孝那两年的侍农日记,还有家中留下的几百斤粮种。
结果,没等到家,在西单牌楼,他就让人应对堵个正着。
“大舅爷,我们奶奶使奴才过来求大舅爷过去……”来的是曹颍家中的管家徐升,气喘吁吁,呼哧带喘的说道。
曹颙见他如此匆忙,脸上乌青一块,衣服上皱皱巴巴,像是与人动过手,心中不由一沉:“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徐升张开嘴,又合上,反复两三次,才挤出一句话:“我们大爷回来了……”
第1003章 清洗(上)
曹颙听了,不由皱眉。
怪不得曹颍使管家过来寻他,曹颍与孙珏虽别居,但是孙珏要是回京,曹颍也没有理由拒之门外。
只是,这个时候,孙珏进京,意欲何为?
孙宅,前厅。
孙珏端坐在主人位上,眼睛从四周挂着的古董字画。有几件瞧着眼熟,他眯起眼睛,那烫印着八仙过海的檀木插屏,正是曹颍的陪嫁物什之一。
这个东西,一尺半高,半尺来宽,内造的工艺,看着韵味十足,是曹颍陪嫁中较为精致之物。说起来,年头久远,是曹家老太君早年的陪嫁,当年给长孙女添妆用的。
孙珏当年曾拿着这个插屏,在前门的当铺当了一百二十两银子。
“这个物件,是打哪里来的?”孙珏耷拉下脸,指着插屏问道:“莫非当年姑老太太给你的,不是一件,是一对?”
想到这种可能,他望向曹颍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凌厉。私藏嫁妆,这虽不算恶行,但是也不是贤惠妇人所为。
曹颍与他做了十几年夫妻,听着这话,自是明白他弦外之音。
她气的浑身发抖,咬牙道:“我的嫁妆,到底有多少,你不是向来比我自己还知道得清楚么?”
这些东西,都在早年被孙珏当到国公府的当铺中,是曹颐心疼姐姐,单留出来,转赠给姐姐的。
曹颍好强,不肯白要,要折银子给曹颐。
曹颐哪里肯收,压根不容姐姐回绝,使人直接送过来。
同为曹家女儿,看到两位妹妹过的如意,自己却如此狼狈,曹颍心中也不是滋味。
她念着曹颐的好,终是将东西收下,但是也不愿就此白占了便宜。趁着妹妹生子,她也预备了重礼过去。虽说还比不上她被当掉的这些嫁妆值钱,但是也花费了千八百两银子。
当年分府别居时,她手上原本有些银子,后来怕坐吃山空,在她的小庄子跟前多置办了几顷地,如此一来手上的余银有限。
饶是如此,仍是无法抹去曹颍的羞愧之心。
她是曹家二房长女,在父亲故去后,不能照拂弟弟妹妹,反而让他们为自己操心,如何能不羞愧?
眼前这个男人,本当爱她护她,是她最亲近的人,却虚伪好色,没有德行,令她受辱。
她直了直腰身,早年曾在她眉间驻留的懦弱之气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刚毅与果决。
孙珏被妻子抢白,面子上过不去,瞪着眼睛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爷还贪了你的嫁妆不成?你这黑心的女人,胳膊肘向外拐,勾结娘家图谋孙家产业,不事翁姑,不敬丈夫,实是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