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叫声大伯。”曹颙道。
天望倒不怕生,伸手抓了抓曹颙的衣领上的盘扣,自娱自乐,就是不肯开口。
等曹颙再念叨叫人,他依旧是不给面子,掉过头去,看着李卫,奶声奶气的叫道:“大伯,伯伯……”
“哎,乖宝,伯伯在这儿……”李卫眉开眼笑,挥着大手,对天望道。
曹颙见李卫“小人得志”,轻哼了一声,心里却是明白过来,李卫同总兵府这边走动过于亲近,居家不避,要不然也不会三岁的孩子就记得李卫。
再看看弄潮与弄玉姊妹两个,都是乖巧可人的模样,曹颙对静惠道:“孩子们教养得很好,弟妹受累了。”
静惠却是涨红了脸,不安道:“大伯,都是妾身鲁莽之过,没弄清轻重,便写信求援,害得大伯千里奔波。”
曹颙摇摇头,道:“怪不着你,若不是吓得厉害了,你也不会使人疾驰回京送信。”
他们亲人叙话,李卫就有些坐不住,想要起身告辞,却被曹颂挤眉弄眼的留下。
曹颂这会儿正心虚,哪里敢一个人面对长兄,自不会容李卫这个“罪魁祸首”溜走。
李卫不动弹,静惠就不好再留下,借口为曹颙预备接风酒,带着孩子们回内院了。
就剩下三人,李卫就又说了江南官绅对峙的缘由。
不过是因“利益”二字。
皇上看重江南盐税,才重用李卫。李卫也没辜负圣恩,到了江南后,就收没了几个大的私盐作坊。
他多少有些“杀鸡骇猴”的意思,也是表表朝廷的决心,让那些私盐贩子悠着点。
并没有敢拿江南几个盐商世家开刀,多是调查之后,根基不深的人家。
虽说有“欺软怕硬”之嫌,却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他是来江南当差来了,不是来江南打战,若是将地方士绅都得罪光了,那往后的差事也不好干。
没成想,有两家作坊背后是有靠山的。
连扬州程家也被请出来做中间人说项,只是这般遮遮掩掩,不肯露身份,使得李卫起了疑心。
他在云南时,也曾查处过私盐。对于盐贩子托人寻情的反应,并不意外。
自古以来,都有句老话,“民不与官斗”,还有一句话,“官商勾结”。
毕竟,做生意也好,当官也好,多为了一个“财”字。
可那两个作坊后面的靠山,却只肯大喇喇的掏银子疏通关系赎人,对于被收没的私盐作坊却提也不提。
一个私盐作坊,还有没有运出的上万包私盐,价值不菲。
就算是程家那样的盐商世家,被没收了一个作坊,也会觉得肉疼。
这声名不显的“万复”,却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反常即是妖,李卫就使人留心,调查这“万复”的底细,却是跟地里冒出来的一样。
那两家私盐作坊,早年归两家小盐商作坊所有,十来年前家道中落相继转手到万家。
万复要赎回的几个人,就是这两处私盐作坊的管事,偏生一个都不姓万,名分上说是表亲。
越是详查,越能发现这些人不类寻常百姓,籍贯不清,口音各异,没有说得清楚的亲族。
李卫开始还以为这些人吃的是海上饭,回江南养老的,心中就多了提防。
回过头再查那卖私房作坊的人家,却是无影无踪。
李卫心中惊怒不已,哪里肯轻易就放人。
要是这些人真是海贼出身,那两家私盐作坊的东家说不定已经被害。
虽说制作、贩卖私盐,本就是犯了朝廷律法,未必是什么好人。可真要是被妄杀,他这做父母官的,也不能就当不晓的。
程家只是做中间人,见李卫不松口,也没有法子,只是私下里少不得提醒李卫“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之类的话。
李卫骨子里带了侠气,多年前还只是一个六部司官的时候,就敢得罪铁帽子亲王;更不要说现下已经是一省大员,哪里还会将几个“小人”放在心上。
他不肯服软,那些人也硬气,不肯退一步,事情就僵持下来。
在李卫看来,若是真的查清万复一干人是“海贼”,那即便全处理了,也是为民除害了。
不想,接下来的发展,却是诡异起来。
除了程家,另有江南大户出面,为这些人说情。
虽说传话的口气仍是谦卑,可巡抚衙门却隔二连三闹出了不少动静。
李卫有些明白程家提醒的用意,这些人是亡命之徒,得小心他们狗急跳墙。
李卫倔脾气,哪里是肯服软,被这些人挑衅,越发咬牙要“斩草除根”,还江南一片安宁。
经过调查,这些人隐匿在两处,一处是杭州淳安千岛湖的龙山岛,一处是江宁紫金山脉南麓的山南乡庞家村。
虽说浙江巡抚衙门就设在杭州,可李卫也晓得,衙署里不是铁板一块,要不然也不会任由那些小鬼闹腾。
为了保密,他便没有在杭州动手,而是寻了由子到江宁,以查处私盐的名义,请曹颂这个江宁总兵点兵,同他带来的二百抚标,一起围剿庞家村。
因这里面有些不清不楚,曹颂不好交代属下,只好亲自出马,陪着李卫前往。
五百镇标同二百抚标,七百官兵,围剿一百多人的村子,不能说手到擒来,也当不费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