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瑜这边,自是得了消息就预备了一份礼。
到了三月初十,小阿哥满月前一日,正赶上天佑当值,初瑜便吩咐天佑下班后将小阿哥的满月礼亲自送往阿哥所。
天佑因进侍卫处将近一年,同二十一阿哥也比早年要相熟许多。
轮完值后,他便去了阿哥所。
二十一阿哥比天佑大一岁,因还没有开府封爵,所以每日上午依旧在上书房,跟着其他弟弟、侄儿读书,下午则在阿哥所书房,随着一位翰林学画。
天佑是晓得他每日作息的,本没打算耽搁他学画,想着将满月礼送到就告辞。
二十一阿哥却叫人送出了翰林师傅,留着天佑要长谈之意。
天佑见状,只觉得心里纳罕,面上却是不显。
二十一阿哥先是问了曹颙身体如何,又问曹府新宅,又提到南下的李氏,东一锤子、西一棒子的,尽是闲篇。
天佑虽觉得古怪,可依旧是一一答了。
许是二十一阿哥也觉得这话问得没滋味,清咳了两声,道:“承益可是听说过板桥先生?”
天佑眨了眨眼,道:“二十一爷说的,就是这两年以画竹闻名的那位郑先生?”
二十一阿哥忙点头,欢喜道:“正是正是,听说板桥先生与曹家有旧,承益与他相熟不相熟?”
天佑似乎有些明白二十一阿哥今日另眼相待的缘故,谁不晓得二十一阿哥自打懂事开始就爱拿画笔,长大后又是爱画成痴。
记得父亲的告诫,天佑斟酌着说道:“郑先生与我们府的蒋先生有旧,早年进京时曾客居曹府一些日子,而后谋官外放,再如何却是不知。”
郑燮入曹府为西席时,天佑已经十来岁,早已懂事。
父亲早早打发郑燮外放,而后又有意无意断了两家往来,其用意并没有瞒着天佑。
郑燮爱娈童,在曹家教书时,天佑他们几个又是这个年纪,若是传扬开了,到底与他们兄弟几个名声有碍。
不管旁人怎么看男风之事,天佑是受不了这个,对郑燮心里亦没有好感。
至于郑燮与父亲的同门之谊,天佑也就隐了下来。二十一阿哥除了爱画,还爱字,要是引得他求曹颙的字,就不美了。
毕竟仕途凶险,字迹笔墨之类的,能不流在外边还是不流在外边为好。
二十一阿哥似有同情道:“他早在康熙六十一年就丢了官,客居扬州,贩画为生,以善画竹名扬江南。”
除了同情,二十一阿哥提及郑板桥时还带了憧憬,似乎很是懊恼自己无缘得见郑板桥。
他生母是江南绝色,他又肖母,唇红齿白,端得是俊美少年。
看着这样的二十一阿哥,想着郑板桥的嗜好,天佑只觉得心里古怪得紧。
二十一阿哥见天佑没有应答,以为他不喜郑板桥。
以郑板桥秀才身份补官,没有曹府助力是不可能的。若是郑燮会做人,当收狷狂,小心做官,才是会做人,也不会给曹府抹黑。
可他仗着性子,得罪上峰,被寻由子罢官,丢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前程,还有曹府的好意。
若是懂事的,当尽力补救,请罪赔不是,弥补两下关系。
可听天佑的意思,郑燮丢官后,就断了京城往来,如此有点太小家子气。
曹家不爱再理会此人,也说得过去。
不过,二十一阿哥正迷郑燮的字画,自然想的都是郑燮的好。
在他看来,郑燮不阿权势,敢于顶撞上峰,是刚正不屈的品格;又不失傲骨,不像其他官员那样攀附权贵之家,正是可亲可敬之处。
因此,他少不得为郑燮辩白一番:“文人多傲骨,板桥先生长处不在仕途,到底辜负了曹大人的提点之恩。等到爷开府,便请他北上。到时候,再让他给曹大人赔不是。”
天佑摆摆手,道:“家父哪里会计较这个,二十一爷不必放在心上。”
在这么长的开场白后,二十一阿哥终于提到正文,那就是想求一副郑板桥早年的字画。
既是郑板桥曾客居曹府,又同蒋坚有旧,想来总有墨宝留下。
这个天佑所知不详,倒不好立时应下,便道:“时隔这些年,还真的不知有没有,毕竟郑先生早年进京时才名还不显。”
二十一阿哥也只是抱着以防万一的想法,见天佑没有直接开口否决便觉得有了指望,满脸真挚,道:“那就麻烦承益,只要是板桥先生的墨宝,不拘字画,帮着寻一副就好。”
他这般恳切,天佑便只能说尽力。
待回到府中,天佑同初瑜回禀送满月礼之事,便提到郑燮的字画。
请郑燮入府为西席之事,是曹颙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碍着儿子们的名声,连初瑜对郑燮也无好感,随口说道:“说晓得你父亲那里有没有?若是没有,向蒋先生问问。二十一阿哥第一次开口,总要合了他的心意。”
待曹颙落衙回来,听说二十一阿哥想要求郑燮的字画,就带着天佑进了自家珍宝库。
这里有祖传之物,有御赐的宝贝,还有李氏与初瑜的嫁妆。
在角落里,有一个三尺多长的檀木箱子,看着漆色年代不算久远。
曹颙先在一处暗格中,取了一串钥匙出来,随即挑出其中一把,打开了那檀木箱子。
待檀木箱子打开,里面满满一下子字画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