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本就不爱招摇,自是郑重应了。
到了傍晚时分,沈瑞就去了沈理家。
沈理还没有回来,沈瑞被引到客厅,就见沈瑾也在。
“瑞二弟。”沈瑾见到沈瑞,站起身来,面上带了几分欢喜。
沈瑞见他身上穿着官服,显然是从衙门直接过来,有些意外道:“六哥呢,怎么没同瑾大哥一起回来?”
“六族兄本要同我一起回来,东宫遣内臣相召,六族兄进宫去了,让我先过来等着。”沈瑾回道。
京城中消息灵通的人家都晓得当今太子倍后帝后疼宠,性子活泼,有几分孩气儿,东宫偶尔召詹士府臣属,也不过是心血来潮,探问些市井玩乐吃喝消息,并没有什么正经事。
算下来,沈瑞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到寿哥,心中不由一动,道:“听三叔前几日说,端午免朝贺,皇上龙体不愈,东宫如今不是当在御前侍疾么?”
沈瑾笑道:“皇上是慈父,怕过了病气给太子,只许太子隔帘请安。太子也孝顺,知晓皇上病中也关心他的学业,这些日子分外刻苦,这次召六族兄进宫,估计也是课业上的事。”
即便晓得寿哥儿长在宫中,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不过两、三年下来,也有些真情分在里面。听说寿哥肯主动求学,沈瑞也颇为欣慰。
沈瑾还不知沈玲、沈珠兄弟两个离京,眼见两人还不来,犹豫一下道:“玲二哥他们两个还没出来,不在么?都这个时候了,是去鸿大叔家了?”
沈瑞讲了沈珠离京、沈玲随后去追的事。
沈瑾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方叹气道:“真没想到沈珠会这样不懂事,只是玲二哥无辜,费心巴力,却落个里外不是人。”
沈瑞点头道:“只盼着沈珠别再节外生枝,玲二哥也怪可怜。”
话音未落,就听门口有人冷哼道:“可怜个甚?想要处处讨好,也不问问可有那么大的脸?”
是沈理回来了,沈瑞、沈瑾两个忙站起身来,沈瑞讪讪道:“六哥。”
眼见沈瑞尴尬、沈瑾也面带疑色,沈理摇摇头道:“愚笨,仔细想想,一会儿说话。”说罢,便先往内院更衣去了。
沈瑞与沈瑾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之前瞧着六族兄待玲二哥还好,怎地听着这话音不仅是不满沈珠,连玲二哥也有错处,瑞二弟可晓得缘故。”沈瑾低声道。
沈瑞皱眉:“我也不知。倒不像是迁怒。”
沈瑾迟疑道:“六族兄为人方正,许是看不上玲二哥的圆滑世故。”
沈瑞摇了摇头,沈理外方内圆,并不迂腐,要不然即便是状元出身、阁老做后盾,也不会出仕十来年就熬到现下的位置。
沈瑾百思不得其解,沈瑞想起沈理方才的话,有些了悟。沈玲的脸面是因靠二房二老爷来的,沈理卖的并不是三房的面子,而是二房的面子。如今事情虽解决,可眼见沈玲不思回报二房,反而对三房的事情尽心尽力,沈理对沈玲的好印象也到头了。沈玲这次进京,可谓是得不偿失。
一盏茶的功夫,沈理换了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过来,先说了正事:“贺侍郎那里我去说,不管贺家之前是甚心思,他那边总要掂量掂量,动静既闹到京中,就没有再夺产的可能。只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银子总要还的,只是追的没那么紧,容三房慢慢补上。至于四房老爷那边,到底如何安抚,还需瑾哥儿过去贺家商量。”
贺家二老爷贺南盛即便再会经营,到底见识有限,只看着沈家没了一个尚书,剩下的人最高是四品,比不上贺侍郎,新族长也不比族长太爷在时德高望重,各房族人关系冷淡,才敢这样大喇喇算计沈家三房、四房,却不想想就算沈理不出面,四房这个状元是吃白饭的?
大明朝官场最重资历,能入了阁的,大半是三鼎甲出身。就算沈瑾如今不过是小翰林,可年纪在这里放着,二十岁的状元可比四十岁的状元入阁更有潜力。更不要说如今李阁老对沈瑾的看重众所知之,李阁老想要召孙女婿的消息在李党众人中也不是秘密。
这次沈理不出面,贺东盛也不会为了钱财与沈家撕破脸,那样岂不是丢了这个“外甥”?本来因贺十七的事,被沈家捏了把柄在手,两家正不上不下僵持着,贺南盛这样逼迫沈家、谋夺沈家产业,贺东贺知晓后,除了咒骂兄弟目光短浅后,也担心沈家狗急跳墙。
因此,沈理出面说和后,贺东盛也很痛快地应了。只是为了让沈瑾记得这个人情,并没有大包大揽,少不得将沈家四房再摆出来说说。
因贺十七的事,沈瑾对贺东盛成见颇深,听闻要往贺家去,一时坐立不安。
沈理见了,不由蹙眉:“论起来贺家还是四房正经姻亲,作甚如此惶恐?”
沈瑾不好说贺东盛欲害族弟的阴私,只讪讪道:“贺侍郎颇有威仪。”
沈理只觉沈瑾不持重,却也无心教导,只对沈瑞道:“可想明白了。”
沈瑞道:“有些明白了。不管三房长辈如何吩咐,玲二哥没有拒绝,就是托大了,这本不是他能应承的事。”
沈理点点头,正色道:“总算还不傻。数万的欠银,质押出去的田契,如此破家之祸,要是三房真心怕了,怎么会只打发两个小子上京?不过是仗着脸面,晓得族亲不会素手旁观。沈玲算什么,就敢总览此事?他不过是晓得看在洲二叔面上,自己到京中能说上话,能在自己长辈跟前卖了好去。他之前看着老实,可人的贪心都是一点点养大的。如今他看似依旧恭谨谦卑,行事却像是拿惯了主意。回头你跟大伯娘说一声,打发人去南京看看,洲二叔不通庶物,为人也方正,要是让人糊弄了,损了钱财是小事,要是在官面上有不谨之处,才是大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