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眼泪鼻涕都下来,只剩下狼狈,哪里还有之前的风情妩媚。
沈源看着几个高大威猛的锦衣卫,只觉得心惊胆颤,身子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不敢直视张四姐儿。
来拿人的锦衣卫看了这番热闹,面上也带了古怪,有眼神活络的就去偷看沈瑾这个新科状元的反应。老少配不少见,可这叔叔与侄女搞到一起的却不多见。这个张氏也厉害了,闫举人才进去几日,这就找到了下家。
眼见沈源的反应,张四姐儿脸上露出几分绝望,正好看到沈源旁边的沈瑾。她如同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哀求道:“大表哥,求求你,我姐姐已经没了,我还不想死,我今年才十九岁……”
这确实她自己吓唬自己个儿,即便罪名落实,也未必就是一个死。朝廷对待男犯与女犯向来不同,不过结果或许比死更可怕。
要说之前沈瑾对张四姐儿心存五分愧疚,经了之前张四姐儿与沈源的“旧情复燃”也只剩下了三分。
可真要论起来,张四姐儿虽不自爱自重,沦落他乡还是四房上下造孽,沈瑾听了她的哀求,就望向沈瑞,眼含探问之意。
张四姐儿正盯着沈瑾,自然也顺着沈瑾的目光望向沈瑞。
沈瑞轻轻蹙眉,似是觉得麻烦,随后看着张四姐儿道:“你自己也晓得之前所作所为经不住追究,那是谋逆大罪,沾上就是一个死。能不能活命,还是要看你自己!”
张四姐儿听到前一句如丧考妣,听到后一句眼中立时亮了:“瑞哥儿,瑞表弟,你快说,我想活!”
沈瑞轻声道:“不外乎‘将功赎罪’四个字罢了。”
张四姐儿面上多了生气,忙不迭的点头道:“我晓得了,宁王密谋造反,我知晓他们在南昌府的几处……呜呜……”
张四姐儿一激动什么都要说,可大家却是不敢听。为首的锦衣卫连忙堵住张四姐的嘴,望向沈源的目光,面带迟疑,看样子是犹豫要不要将沈源带走封口。沈瑞与沈瑾两个是知情人,都是有分寸的,这个沈源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明白人。
沈瑞见状,忙道:“大人放心。叔父今日才从扬州归来,奔波辛苦,接下来的日子会居家养病。幸好有族兄在,正好可以侍奉。”
张四姐儿可以从沈家被抓走,与沈源的不伦丑闻也可以不遮掩,沈源却不能再进去,以免被人借题发挥,节外生枝。
沈瑾也道:“正是如此,大人且放心。”
锦衣卫只是想要封口罢了,既有沈瑾、沈瑞两人作保,也不是非要将沈源带走,因为有重要口供,也不耽搁,压着张四姐儿要回去交差。
沈瑞让沈瑾安抚沈源,自己亲自送了出去,刚送走锦衣卫一行,就见沈全从隔壁匆匆而来。
眼见有人从四房押解走女眷,沈全也知晓张四姐儿的事,有些意外,低声问沈瑞道:“不是要留着‘钓鱼’,怎么这就带走了?”
沈瑞道:“源大老爷回来了,瑾大哥不敢再留下去。”
沈全皱眉道:“瑾哥儿也不容易。”
虽说沈源这次回来,赶上沈鸿丧事,也尽了族亲之礼,可是沈全还是忍不住腹诽,只觉得沈源这个时候回松江只会添乱。幸好如今沈瑾考出来了,一个状元郎不是寻常当儿子的,要不然父父子子孝道压下来的,没有人压制沈源,四房只有乱腾的。
此时四房书房,沈源父子之间的气氛却没有那么好。
过来擒拿张四姐儿的锦衣卫是沈瑞带来的,可领路的却是沈瑾。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沈瑾身子一趔趄,脸上已经多了一个巴掌印。
沈源没有了方才初闻锦衣卫登门时的惶恐不安,只剩下满心愤怒:“畜生,你这是想要害死老子!作甚不早些与我说明白张氏的不妥?你到底存的什么心,既是晓得张氏不妥,还不早早地赶出去!你说,到底是不是得了我回来的消息,故意留张氏陷害我?孽生就是孽生,真是随你姨娘,小娘养的,连根子都是坏的!”
沈瑾被打得发晕,脸上火辣辣的,听着这一声声质问心生悲凉。
沈源却是依旧气呼呼的,跺脚骂道:“还有沈瑞那个小畜生,也不是好东西,那小畜生是故意的,故意带人来见我出丑!作甚当初生了他,黑了心肝的小畜生!”
门外,沈全黑了脸,与沈瑞听了个全程。
沈瑞还没反应,沈全已经是忍不住,挑了帘子进去道:“冒着被牵连的危险,在锦衣卫面前保住源大伯还不对了?那是不是将锦衣卫大人们叫回来,让源大伯跟着过去才是真心孝顺?”
沈源被噎个半死,脸上青白不定。
沈全看着沈瑾脸上的巴掌印,道:“瑾哥儿,源叔父既身体有恙,这些日子你还是好生侍疾。这里头可不单单是四房的事,还有瑞哥儿与王大人的脸面在里头,莫要让瑞哥儿好心不落好。”
锦衣卫之所以过来客客气气,沈瑞、沈瑾之所以能留人,看的并不是沈瑾这个新科状元的面子,而是因王守仁的面子。
沈瑾点头道:“三哥放心,我晓得轻重。”
沈源眼见他们族兄弟几个,视若旁人地论起自己的“病情”,即便晓得是为了避开锦衣卫讯问,可依旧深感受了冒犯,冷哼道:“这天下只有老子管教儿子的,还头一回听说儿子管教老子,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让我‘病着’!我就是要出去,你还敢叫人打折我的腿不成?”最后一句,却是故意作态。真要给他那个机会,他也未必有那个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