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沈瑞完全掌控登州前,陆十六郎担心马骋那边暴脾气坏事,便是暗地里找的戚宣,外人并不知情。
而后,沈瑞在德州遇到了潘家玉,又机缘巧合收服了潘家玉,如此一来,情况又有不同。
沈瑞自知是不可能驾驭戚宣的,一个世袭武职、在地方上多年的老将,一个是新科进士刚入官场的毛头小子,当他们的观点相冲突时,戚宣如何能服从他的。
沈瑞并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全知全能、可以指挥戚家父子,可是他到底有先知优势,有些计划,他是没办法用大道理解释通的,所以他需要一个不问因由就能百分百执行命令的人。
戚宣父子显然不是,但,潘家玉是。
潘家玉能指哪打哪!
所以沈瑞改变了一下计划,要力捧潘家玉,让其练兵,成为自己的心腹,为登州的开海计划打造一支护卫队。
而戚家,他希望能成为合作伙伴,得到其配合与帮助。日后若大明有海军,自然也必有戚家的位置。
沈瑞到了登州后,就悄然微服去拜访了戚宣,双方相谈甚欢。
而擢升潘家玉的圣旨到了登州以后,沈瑞又带着潘玉登了戚家门。
同为练家子,戚宣父子与潘家玉一见如故,双方切磋功夫、谈论兵法,真个是不亦乐乎。
故此这次戚宣父子欣然前来帮忙。
戚景通帮着将胡黑虎等一干泼皮押入大牢后,也没立刻回返卫所水寨,而是实打实的执行起“维持治安”的职责来,带着人手协助府衙衙役,在各条街道巡逻。
戚宣则是坐镇饷仓,指挥手下几个千户、百户领人协助办理府城百姓凭户帖领口粮事。
其实不止戚宣,今日登州府同知丁焕志、通判林庆鸿都到了现场。
同知分掌地方盐、粮及抚绥民夷等事务,发粮抚民这样的大事丁同知理当在此。
尤其这位丁同知调来时,正是陆家刚从京中找了关系,打通了海路的时候,丁同知可是得了陆家偌大孝敬。
他自然与陆家格外亲近,便也晓得陆家是靠了谁家的关系办成了这么大的事儿。
遂沈瑞来了登州后,丁同知更是麻利的第一时间赶来巴结,沈瑞抛出种种计划,他也是坚定的贯彻执行。
这次放粮的事儿沈瑞便是放心的交给了他。
至于林通判,通判管着粮运、家田、水利、诉讼等事,实际上和这边关系不大,林通判本不当出现在这里。
林通判过来,不是为沈瑞站台的。
实际上在今早走出府衙时,林通判其实都不知道会有发粮这件事!
他是先得了某些人通气,晓得今天会有乱民围困府衙,若他在府衙里,岂能不站出来抚民?只好先行躲出来了。
他本是打着巡视水利的幌子,往东城黑水河分支交汇之处来了,所以很快就得到了谷子街那边的消息,听闻戚大郎来了,又有饷仓放粮事。
他心里暗自骂娘,恼恨丁同知这边消息藏的严实,却也不想想他同样没露过半点儿闹事的口风。
他只得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北城饷仓。
饷仓前的空地上设了尺高的桩子,扯上长布条,划分出若干区域、框出迂回通道,巧妙的将人群分流。
守卫兵卒众多,便没有敢闹事的,又有府衙县衙衙役并统一着装的帮闲引导讲解那排队、领号牌、登记、领粮流程。
故此虽现场人山人海,却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混乱。
瞧着这情形,听着不断有人来报与戚宣和丁同知哪条街又拿下了滋事之人,林通判也不由暗暗心惊,先前真是小觑了这小知府。
他望了望下头乌压压的百姓,又回头望了望饷仓,干笑着向丁同知道:“今日竟来了这许多百姓,据下官所知,粮米调了不少往各村建朱子社仓,不知饷仓可够发放……”
丁同知笑得亲切和蔼,唤着林通判的表字,道:“鸿飞勿急,今日只发些许口粮,户籍在册的一人二升口粮罢了,够得一家两三日吃食。”
林通判一愣,还真没注意,百姓拿着的粮袋子确实瞧着米粮不多。
他心下冷哼,那便是小知府耍的花招,不过是把聚拢在粮铺前头的百姓吸引过来,以免发生民乱罢了。
他便皮笑肉不笑道:“只吃得两三日,吃光了岂不又要闹将起来……”
“自古救急不救穷,府衙也不能包全城百姓一辈子的粮米呐。”丁同知看着林通判,笑得意味深长:“过得两三日,粮价回落,百姓也就买得起了。”
林通判身子一僵,面上强作惊喜,道:“粮价竟能回落了,真真是去了我等心头大石。”
丁同知笑道:“鸿飞,你不必忧心,咱们知府大人神机妙算呐。”
林通判……嗯,更加忧心了。
很快,就有林通判的心腹寻来,将他请到一旁,附耳报说,魏家秦家的粮铺都被查封了,更是将账房卷个空,一张纸都没留下,魏员外、秦三爷都在外宅等着他。
林通判脸上一白,脑里盘算了几番,终是下了决心,回转后低声向丁同知道:“丁大人,下官听说……街上封了几个米铺,还说什么查税?可还没到收夏税的时候,怎的就……嗯?下官也是担心,若是有人一纸诉状告上来……”
他到底是掌诉讼事的,过问也不算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