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今之计,唯有一场大胜,方能再掀起声势!”王沈眼中闪着精光,所有人都能放弃,都能妥协,唯独他不能。
“哦?兄长不是说不能南下攻打淮泗吗?”
“不是淮泗,而是兖州王濬!”
“王濬?兖州距离邺城太近,皇帝的铁骑数日之间便可南下……”王浑眉头一皱,人有时候就这么奇怪,王浑本来非常恨王濬,但自从上次偷袭失败之后,莫名其妙的对他生出了恐惧之心。
“那么玄冲以为,我等就在青州坐以待毙?”王沈气急败坏道。
王浑盯着地图,兖州他不想去了,拿下兖州也是个死,王沈谋略尚可,军事能力却略有欠缺,兖州同样是四面被围的局面。
“唯一的生路——渡海投吴!”
这等于放弃了青州。
“那邺城的三老……”王沈脑门上浮起汗水。
“他们已经老了,看不清形势,若不是他们暗中鼓动,王家岂会有今日之祸?很可能皇帝正是皆兄长之罪名,欲将我王氏连根拔起!此时走还能保住血脉,若是不走,只怕会跟司马氏、贾氏一样被夷灭三族!”
第八百二十二章 密谈
王沈、王浑兄弟不是最着急的,最着急的是邺城中的三人。
皇帝越是镇定,他们便越是寻不到什么弱点。
明净的阁楼内,王祥、荀顗、郑冲分席而坐。
“皇帝不动,我等也动弹不得。”郑冲虽是荥阳郑氏之人,但出身寒微,直到被曹丕提拔,才逐渐显露出过人的才干。
“如今形势不明,一动不如一静!”荀顗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初夏天气,为了防备无孔不入的锦衣卫,阁楼所有门窗都被关上了,一个使唤的下人都没有。
也只有在这不见天日之地,三人才褪去脸上一贯的和蔼之色。
“皇帝先拉拢卢氏,安定河北,这场动乱注定就掀不起声势,我那两个后辈只怕不是对手,失败是迟早的。”王祥蹙眉道。
“此番若是失败,只怕中正之权从此离手……没有中正之权,我等还算什么士族!”荀顗急躁道。
王沈不重要,青州的动乱也只是表象。
这场暗斗,争的是士族的未来。
尝到了司马家给的甜头,要他们吐出来,如何能安心?
“可惜司马家实在扶不起来,司马炎若有司马仲达三分本事,天下也不会沦落至此!”郑冲叹息道。
从司马懿到司马师,从司马师到司马昭,再到司马炎,司马家每一次上位,都要向士族妥协一次,士族因此越来越壮大。
可惜好日子到头了。
大秦皇帝到现在都没表态。
其实在他们心目中,田地的奴仆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中正之权,有了这个,士族才会是士族,永远凌驾在百姓头上,与皇帝分庭抗礼。
而田地和奴仆也会随之而来。
“在下觉得,我们一开始的策略就错了。”王祥淡淡道。
“哦?”其他两人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王祥斜躺在凭几上,“与皇帝武力对抗是下下之策,皇帝起身西鄙,沾染了羌胡的习性,其性犹如虎狼,不可正面与之敌,那样,只会激起虎狼的凶性。”
荀顗、郑冲聚精会神的听着。
“是以,我等当变通!”
“如何变通?难道要交出中正之权?没有此物,士族还是士族否?”荀顗一门是九品官人法的最大受益者。
“以如今的形势,难道尔等争的过皇帝?”王祥反问道,“难道两位没看出来,皇帝是借王沈之事,意欲将山东士族一网打尽?”
阁楼中再次沉默起来,并且气氛更加压抑。
没人会质疑皇帝的手段。
“那么士族将自此衰落!”荀顗长叹一声。
到了他这个年纪,不要钱,不要权,也不要命,家族权势的延续比命更重要。
“你错了!”王祥站起身,眼中的神采绝不像一个八十多岁的老者。
世人常说司马懿长寿,跟此间的三人相比,司马懿差了不少。
人老了,眼力就更为深刻一些。
“何为科举?”王祥反问了一句。
“不过是皇帝异想天开而已。”荀顗冷哼一声。
郑冲却反应过来,“科举者,需精通儒学,天下间能精研儒术者,还有谁能与我等相提并论?”
在座的三人,无不是儒学中的泰山北斗。
郑冲早年与曹羲、荀顗、何晏收集《论语》各家注释,重新编著,成《论语集解》,流传于世。
王祥曾为曹髦讲学,早年为母卧冰求鲤,孝名扬于天下。
也就是说,儒学是掌握在他们手中的,他们是规则的制定者!
王祥笑道:“不错,虽然皇帝多开了什么格物、医术、算术等科,但究其根本,仍是以儒学为其根本!”
荀顗也明白过来,这年头能读书的是什么人?
真正的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哪还有闲情雅致去读书?
科举之权虽然在皇帝手中,但读书权却在士族豪强手上。
这些年皇帝广开书馆,但效果并不明显。
新鲜劲儿一过去,书馆很快就门可罗雀。
也就方便了一些寒门子弟而已,真正的平民百姓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抓紧时间,跟媳妇在床榻上深入交流交流,多生几个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