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
齐释青的视线唰地移动,直勾勾盯着恕尔。
恕尔无视了周遭的一切,压低声音对齐释青说了几句话。
齐释青表情瞬间变了。
刚刚那丝令人敬畏惊疑的神性刹那间消失,齐释青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
他青看向玄十,说:“速审。”
然后转身就走。
玄十对那个背影作揖,应道:“是,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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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数个时辰未断,整个蓬莱岛西埋葬在一片银白之中,车马难行。
从玄陵门去玳崆山正常要走一天,但齐释青却在天亮时分赶到了那个山洞。恕尔在他身侧,两人快得如同雪中残影。
山洞外,二十二名斧福府弟子被齐释青的暗卫下了定身咒圈在一起,四周的黑衣弟子均手持长戟对着他们。
当第一缕日光斜着从洞外巨石射入漆黑洞穴时,齐释青站到了这些斧福府弟子面前。
他只字不语,但那带着杀意的漆黑瞳孔和披雪都掩盖不了的血气让这些红衣弟子浑身发抖。
两日前,恕尔奉齐释青的命令带走了所有的暗卫,在整个蓬莱岛西搜寻第五君的下落。
第五君会易容,短期内找不到人并不奇怪,但恕尔却在玳崆山附近发现了端倪。
玳崆山脚下如今只有一家仙门,就是善扇山,可是善扇山却大门紧闭。
而那附近的村落也无人行路,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恕尔去敲了门,有农户隔着浓密的篱笆栅栏,连脸都不露,谨慎地问:“你是谁?”
恕尔随便扯了个谎,说:“我家孩子丢了,急着找人呢。”
在恕尔再三保证绝不会闯进去的急切追问下,那农户才告诉他实情:
就在前一晚,善扇山的道长们连夜登门,挨家挨户地嘱咐他们未来几天都不要出门,更不可靠近玳崆山,如果见着身穿红色或黑色道袍的仙门弟子立刻躲起来。
恕尔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夜行衣,心道幸亏这不是道袍,否则连句话都问不出来。但他立刻就意识到不对劲——
红色道袍是斧福府,黑色道袍是玄陵门,善扇山为何要百姓躲着他们?
恕尔立刻拨了几个暗卫,跟他一起进了玳崆山。
没等到山顶,他们就撞上了从山上急着赶下来的斧福府弟子,形容非常慌乱,衣冠不整,像是在泥地里滚过似的。
这些斧福府弟子见到他们,神色立刻变得异常戒备。
恕尔不动声色地亮了亮自己的金色罗盘。
斧福府弟子们互相看了看,不知拿定了什么主意,然后为首一人就走到恕尔跟前急切地行了个礼,说他们路过此处,有事要找斧福府掌门,正好碰到了玄陵门道友,不若一道去玄陵门。
恕尔当机立断把人全都拿下,然后顺着斧福府弟子下来的方向摸了一遍,果然跟着踪迹发现了那个山洞。
齐释青冷冷瞥了这些狼狈的斧福府弟子一眼,快步向山洞走去。
听到恕尔说在玳崆山找到齐归踪迹的时候,齐释青浑身的血液都停滞了。五年前他跟就齐归失散在玳崆山,如今这种无力而荒唐的宿命感卷土重来。
他煞气盈身,怒意沸腾,却在走进去的一刹那如同被冻成一座冰雕。
齐释青脚下生了根,他目眦欲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浑身失去力气。
正是五年前的那个山洞。
当年他带着齐归巡山却遭到堕仙伏击,最后躲到了这里。这里是玳崆山的山顶,再往里走就是只有玄陵掌门才知道的玄陵门陵墓的入口。
齐释青本以为这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可没想到里面是一个由当年千金楼血案的弟子尸体堆出的邪阵。
外面是逼近的堕仙,转头齐归就被拖入阵眼。齐释青无法思考,全凭本能行动——他冲了过去,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居然赤手空拳把齐归拽了出来。
邪神阵法一旦起了就需活祭,所以当齐释青把齐归扔出去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面了。
玄陵门的人已经得到消息,很快就会赶来,齐归只需要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得救。
五年前,齐释青闭上眼睛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会活下来。
可他睁开了眼睛,重伤在床,齐归失踪。
这个山洞后来被他加了数道禁制,但现在禁制全都消失了。
是相违的手笔。
与五年前不同,此时此刻的山洞被改造成了一个刑场。
齐释青瞪大眼睛,齐归不在这里,但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昭示着他在这里遭受了怎样的酷刑。
一个十字刑架,两截木头浸透了血,地上散落着数股细绳,绳子是腥湿的。
一张石床,整个像是被血泼过,连着那一片土地都变了颜色。
齐释青听到了自己牙关开合的声音。
他踉跄着脚步,看见石床下散落了几件破碎的衣服,已经完全看不出颜色了,因为全都混着血和泥。
他还看见了一个撕裂的布包,有几件东西散落在地。
那是齐归傍身的行李。
齐释青的胳膊在打颤,仿佛手中千斤重,他缓缓摸上了那张石床,指尖抬起就是血迹。
他摸到了一张湿漉漉皱巴巴的纸,指节僵硬,展了好多次才将它展开,险些把纸撕裂——这是相违用于拿捏齐归性命的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