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哪怕失败过一次,他也并无所谓。他打得痛快,也没什么好说——何况在这之后,他还把场子找了回来。
可面对神田诗织时,这阵挫败是延绵的、长长的、一种没有头绪也找不到出路的空茫。
他像是被丢进了满是线团的迷宫,又像是喉咙里卡了根作梗的鱼刺。曾经见到她时那些在血管里快乐沸腾的气泡,眨眼间就变成了盛大烟火燃烧后冰冷的余灰。
五条悟撑着脑袋,渐渐出了神。
白猫忽然贴了过来,蹭着他的裤腿,黏糊糊地喵了一声。
五条悟低首,把它捞了上来,又去看对面的少女。
她睡着了。
双手搁在栏杆上圈起充当抱枕,小镇分发的传单被她展开盖在了脸上,呼吸均匀而悠长。
一副没心没肺的快乐模样。
压根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
五条悟更加心烦了。
他见不得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走到她身边,想要把传单从她脸上撩起,再捏住她的脸掐上一掐,把她从梦里面叫出来。
但刚掀起传单,她就若有所觉似的,摸索着拉住了他的手。
她鼓着脸颊,声音微弱,似在梦呓:
“悟,别闹。”
“……”
五条悟顿住了。
时间忽然过得很慢。
她依然维持着这个姿势,拉着他的手指没放,在解决作乱的罪魁祸首后,很快又睡了过去。艄公划累了,站在船头拄着浆休息。
五条悟低头看她。
墨镜滑落一截,漂亮的蓝眼睛里眸色难辨。
四周陷入了一种空旷的寂静。
然而在这沉默的每一分、每一秒内,他都听见了自己逐渐响亮的、愈演愈烈的心跳。
答案也许不那么重要。
五条悟摩挲着她的手背,散漫地想着。
因为无论是哪种,他都不可能接受。
……
半梦半醒之间,天还是暗的。
眼睛很酸,腰也很酸。
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看见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年神子。
浮舟摇摇曳曳,水波荡出一圈圈的涟漪。天边星子一闪一烁,湖上倒映着漫天星汉。
蓬松白猫卧在少年的膝头,顽皮地拿猫爪去碰他制服上的金色纽扣。
五条悟没管,就这样披着满船夜色,撑着下巴在看她。
眼睛很蓝。
目光专注而灼热。
-
静冈。
夏油杰喘息着靠在树干上。
他才接到的紧急任务,祓除一只特级咒灵。
赶到现场后才发现,这只咒灵的术式是时间回溯。
好在它的术式有所限制,只能往前回溯十几分钟,而触碰到它的事物同样会拥有回溯前的记忆。
夏油杰放出的咒灵缠住了它。而作为咒灵操使,其放出的咒灵同样被判定为了夏油杰本人与咒灵有所接触,成功卡住了这只特级咒灵的bug。
在经过几次回溯后,夏油杰终于解决了它。
咒灵化为黑烟消散的那一刻,尝试发动术式的余波似乎也波及到了他。
有那么一瞬间,时间像是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又紧随着略过了零散的几幅画面。
他看见了身穿高专/制服的自己站在尸山血海之中。
也看见了自己毫不犹豫把刀捅进心上人的心脏。
更看见了自己坐在蒲团上,被教徒们跪趴着行礼。
只是极其零碎的片段,他没有办法理清全貌,却近乎在同时想起了那个春日里,她对自己说的秘密。
他做了杀死她的梦。
她说:自己曾被同学杀死过。
他看见了自己成为教主的画面。
她说:放弃吧,别当教主了。
似乎有什么答案在顷刻之间,即将呼之欲出。
第50章
时间回溯。
这个概念倏地掠过脑海。
最开始, 只是指尖在颤抖。
渐渐的,这股颤栗密密麻麻地钻进血肉与骨髓。像吊针里一点一滴坠下的药液那般, 虽然缓慢,却确确实实的,在他冷静又慌乱的每一分、每一秒内,逐渐扩散至全身,令他浑身都泛起了一阵接一阵的寒意。
但是。
神田诗织体内分明没有术式。
她只是借用了嫉妒魔女的术式与咒力,也因此,她每次留下的咒力残秽都残存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很强烈的诅咒的气息。
这是六眼下的定论。
也是夏油杰观察到的现象。
大抵……不,百分之百不会有错。
而嫉妒魔女的术式是影子,影子的侵蚀与同化。
如果再加上时间回溯的话, 就是两种术式。
一个人会同时拥有两种术式吗?
还是说, 因为那个人是与诅咒之王齐名的嫉妒魔女,就连这种前所未闻的事也成为了可能的一种?
夏油杰觉得错愕, 又为自己在如此冲击之下, 还能井井有条、冷静理智地去排除一个个选项而感到荒谬。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忽然很想喝水。
但身边没有水。
他不停地干咽着唾沫, 舔着干燥的唇皮。她无意间透露的细节在脑内反反复复地回放, 夏油杰又想起灰原雄在食堂谈论起的那档综艺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