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蒂亚娜埋得比较草率,并不深,很快就挖出一个人来。
她脸上、身上都沾满了泥土,神色安详,若非肤色已经发青,看起来真像睡着了一样。
确实是薇薇安。
露西塔静默了片刻,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口袋。
斗篷里没有,又摸上衣口袋,摸到了一枚红宝石徽章。
这是她被春之塔录取的时候,春之塔寄给她的校徽。
她将这枚徽章放在了薇薇安的上衣口袋里,重新用泥土将她盖了起来。
德尔菲娜轻声问:“不将她带走好好安葬吗?”
“不了。”露西塔摇摇头:“神秘学领域,活着的时候她徘徊许久未能涉足,现在死了,能睡在这里,她会高兴的。”
说完,她看了一眼塔蒂亚娜,又看了一眼神色幽暗的维尔蕾特,叹了口气,拉住德尔菲娜的手:“我们先出去吧,你维尔蕾特姐姐大概要单独跟这位塔蒂亚娜女士谈谈。”
闻言,维尔蕾特看了她一眼,但最后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露西塔和德尔菲娜回到塔里,在壁炉边等了没多久,两人就出来了,从神色上看不出什么。
维尔蕾特没说该怎么处置塔蒂亚娜,露西塔也没提,德尔菲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迷茫地跟着两人出了塔,就像是做了一次日常的拜访一样。
塔外大雨依旧,雷声隐隐,似乎也知道这雨再不急着下,今年就再也没机会下了。
维尔蕾特远去的声音也淹没在雨声里:“……丹妮丝不能复生,她以后也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露西塔笑了笑:“我知道。”
秋意萧索,暖洋洋的日头和金色的丰收都渐渐走向了尾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9章 龙坠之城01
今秋的收成很好,但维克托黎却半点没有欢欣的气氛。
新鲜的蔬菜越来越少,菜市场的摊子上,当地人自家种的水灵的青菜价格明显涨了很多,堆积更多的是能看出有些蔫巴了的周边的蔬果,摊贩们一根一根、一条一条地卖出去,提着菜篮子的家庭煮舅们脸上的笑容也减少了,在低沉的寒暄声里,他们沉默地一枚一枚地数出钱币来,肉痛地交到摊贩手里。
在城北、城西聚居着的人们或许读书的不多,见识也浅薄,但在危机来临的时候,她们往往有着朴素的生存智慧。
她们懂得囤积粮食,懂得准备简陋的武器,懂得在风声渐紧的时候减少外出,减少交谈。这些没有自保之力的苇草,一阵风就能吹倒一大片,她们警觉又敏锐,对危险的嗅觉往往无比清醒,或许是因为镰刀割下来的时候,谁都无力逃脱。
在露西塔她们不曾注意的领域,黄金的价格已经涨了一轮,西城区的中产阶级们稍有头脑的,在前一阵子就已经将财产陆陆续续地换成稀稀落落的黄金,徒留后知后觉的那批人面对飞涨的金价更加犹豫。
不知谁家的二楼窗口摆着的神山玫瑰因疏于照料而垂下了纤细的枝茎,颤颤巍巍地承受不住花头的重量,客厅里会客的主人无意识地抽着雪茄,隐隐的烟雾里是凝重如刀刻的满是皱纹的脸。
风从北方吹来,下工的工人裹紧了发旧的薄棉袄,匆匆从荆棘街上走过。
上城区,普丽玛薇公爵府的门庭络绎不绝,这座铸在铁和血上屹立数年的公爵府看起来一切如常,甚至仍在有条不紊地接待纷至沓来的客人。
懵懂的守门护卫五岁的女儿躲在庭园门口树荫的下面,好奇地望着这一切。
我们姑且认为这个孩子所认为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就是这些大多从未谋面的陌生人真的是因仰慕公爵大人的令名,而非两眼都盯着公爵手上驻守在王都南部的歌罗护卫军——那真实的眼神有恐慌、侥幸和祈求,那如果真的赤果果暴露在这些体面人的眼睛里,大概会将这孩子吓一跳吧。
庭园的一楼书房里,老公爵八风不动地闭目靠在摇椅里,腿上披着一条薄毯,在火光劈里啪啦的声音中听管家有条不紊地向她汇报客人的拜帖,然后不慌不忙地吩咐道:“留下伊文思家刚上位那个年轻人,请她进来说话吧。”
管家应声就出去办了。
老普丽玛薇在管家离开后睁开了眼睛,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中指上的戒徽。
那枚戒徽由纯黄铜打造而成,镌刻着交叉的双剑和细蛇,象征着近万护卫军的军权和世袭的爵位、以及普丽玛薇家最高的权力。
戒徽内部曾请那位在王都赫赫有名的空间大魔法师开辟了数方空间,存放着普丽玛薇的家史、权力凭证和重要、机密的文件,整个家族的核心命脉都在这里面。
对空间的领域,人们是陌生的,这位卡梅伦侯爵可谓横空出世,甚至直接登上了今年秋季金刺李园初级魔法师的教材,作为第一位空间魔法师被介绍。出于谨慎,有很多大人物即使有了这种空间,也不肯将重要的东西放进来,以免被这位开辟者窃取。
但老普丽玛薇很早就知道,能制造出通用型空间的人如果有窃取之心,任何空间都拦不住的。她将如入无人之境。
倘若那位年轻的卡梅伦在权力的诱惑下掺和进政坛的事,整个政坛的争斗都会提高一个维度,届时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失败的冤魂死在□□里。
但她没有……这个避世的形象与她当初在格兰德闹出的动静不太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