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纪心满意足地放开了手。
“那你早点休息吧!”达到了目的,宫纪轻快地站起身来,帮他将怀里的花放在床头柜上。
做完这些,她转身就要离开:“我也要回去了,祝你早日……早日出院吧。”
“你也早点休息……”
那个字音在安室透的吐息间缱绻地留了半圈:“你也早点休息,小纪。”
宫纪循序渐进,一点一点地往安室透的领地探索,而安室透粗暴而又直接地一脚就踩在了宫纪的底在线。
没几个人敢叫她“小纪”,安室透强硬地闯入自己的领地,而她甚至不能将医院病房的门摔得太响。
宫纪像一只警惕的猫一样回头,对上了安室透的眼睛。
安室透翘起的头发像是错乱地融化在背光的霓虹中,带着笑意的蓝灰色瞳仁也在柔软的额发下闪蕴一点光火。
是疲惫又温柔的、愧疚的、如释重负的……那双眼睛里饱含着宫纪读不太懂的情绪。
或许是理解宫纪此时的困境,安室透为自己的情绪给出一个注解:“我……对不起,你还可以原谅我吗?”
他没有讲自己的迫不得已,也没有说自己强行背弃了敏感多疑的本性,在兰萨德的身份还未盖棺定论前,就将一个卧底的信任交付给了她。
最终他将这一切情绪笼统地概括为违背了承诺的愧疚。
因为语言的解释,宫纪恍恍惚惚地将那一个她不太能理解的表情标注为——做错事的小狗表情。
直到站在了大街上,宫纪慢慢走进一座路灯的锥形光束中,她脑子里还不断闪回着安室透的眼睛。
宫纪十分后悔自己的窃听器没有录音功能,这样就能带着确切的证据来到上司办公室,质问他警视厅是不是为了一个叫“波本” 的在针对自己。
有关安室透的一切汇报都石沉大海。宫纪甚至想让美和子前辈试一试发送文件,看看内部系统是不是单独给自己加了一行代码。
最终她放弃了追问。过多的巧合让宫纪内心萌生出一点微妙的矛盾,也让她心甘情愿地压抑了自己的好奇心。
有关阿妙、梅泽夫妇、富口以及和荣的详细数据相继被送入了她的办公室。早上九点钟左右,宫纪为自己冲好咖啡,回到桌前,简略翻了翻那几份文件。
显而易见的,被仲屋和荣邀请前去别墅的那四个人各有犯罪历史。
阿妙小姐是诈骗老人、盗取他们养老金的惯犯,那些孤苦无依、得不到子女关怀、处于社会边缘的老人们,被阿妙的体贴关怀和甜言蜜语打动,甚至有人邀请阿妙到家里来一同居住。他们孱弱孤独、行动不便,甘愿与无亲缘的陌生人住在一个屋檐下。
报告里记载了心理学专家对阿妙的判断,他们认为阿妙首先哄骗那群柔弱无依的老人,继而控制他们的房屋、财产、行动甚至心智。在这个过程中,她的犯罪心理不断进化,最终阿妙为自己赋予了剥夺他们生命的权力。
宫纪看着这一行文字,再一次生出巨大的困惑和不解来。就如她用婴儿的眼睛看到枪杀和血液,实验皿外的世界如此奇诡荒诞,总是有令她想不清楚的事情发生。
她站在人群之外,看着人们一圈圈围住阿妙小姐复杂的人心,这一圈人有的在冷静地剖析,有的在激烈地讨论。
宫纪已经在长年累月与世界接触相处的过程中建立了一套反应系统,她几乎立即意识到这一段思考是“不正常”的,她应该像心理学专家那样平静地接受阿妙这种行为的存在,用学术来解释她导致她犯罪的病因。
于是她将这一段认知翻新的感受扔掉,继续专注眼下的事情。
友子女士是梅泽先生的第二任妻子,她嫁给梅泽先生时他名下已经有一对儿女。这一对孩子的亲生母亲长期酗酒,一年前因为疾病去世,留给她的儿女们一笔不菲的财产。在长子即将成年,有权继承遗产之际,梅泽在友子的教唆下失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这是一个奇怪的二手家庭,女儿十岁左右就离开这个家,去和乡下的姥姥居住在一起。长子自九年义务教育后就待在家里,他不仅在家里与两位监护人关系僵硬,社会上也没有可以联系的好友。梅泽谎称长子出国留学,邻里居然也信以为真。
一个多月,他死亡,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像水融进大海,自然而然,没有引起一点关注来。
友子女士自中枪后精神状态就不太正常,医生为她进行了血液检测,证明她近期有吸食毒品的经历,梅泽对她要毒害自己的指控并不完全是臆想。
富口曾是一个少年犯,他得到法律的庇佑,又有一个有钱父亲的帮衬,最终他只用了四年时间就出狱。出狱之后,富口还利用祖辈的钱权,完全掩盖了自己杀人犯的过往。
他赌博上瘾,花钱大手大脚,为了逃避父亲的监管,富口每周都会跑去不同的城市攒局赌博。因为挪用了自己挂名的企业钱款而被父亲切断了经济来源,他不得不接受和荣的邀请,为了那笔钱而前往别墅。
宫纪往下看,发现参与逮捕未成年时期富口的,就有宫城县的警察。
她将这些散落的文件收好,不再去看后面的内容。
与宫纪初来警视厅参与的第一起案件不同,长野县别墅杀人案结束,她获得了参与后续事件的机会,这也意味着,她能参与到针对“管家”及他背后势力的审问和布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