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纪低声说:“组织罔顾伦理和法律,一直用人体实验来支撑这些远超现有医疗水平的项目。”
她想到被带走的津川优子和那一车的孩子,又想到自己和整个世界的认知误差——她记忆里从骨骼提取dna的检验技术,也和现有的尸检技术存在壁垒。
记忆为什么会存在偏差?是和自己那位神秘的母亲有关吗?
我和母亲长着一模一样的脸,而母亲的照片出现在组织的实验室里。
——那么,组织里有一部分人认得我的脸。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琴酒会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自己。
所以,我的存在对组织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在什么时候出现了认知错位?是什么扰乱了我的记忆?
宫纪在思考。她能迅速进入沉思状态,将她人隔离开来,仿佛在周身铸就一座屏障。
降谷零看到她微微低着头,半阖着眼睛,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道颤动的阴影,又有一缕细软的头发顺着脸颊滑下,落在耳垂边。
“小纪?”降谷零轻声唤她。
见宫纪不应答,降谷零抬手,拂过那缕头发。
宫纪被惊醒了,她下意识地按上在自己脸颊边作乱的手指,却让降谷零的指腹狠狠蹭过了自己的耳垂。
肌肤,头发的香味,探过来的目光。降谷零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一朵玫瑰。
“不好意思,我……”降谷零迅速收回手按在沙发上,连目光都局促地低了下去。
这种反应对宫纪来说很罕见,她打量着降谷零的一举一动,说:“没关系。”
宫纪肌肤的触感还停留在自己的指腹上,降谷零欲盖弥彰地看着文件,低声说:“我们继续吧。”
“好。”
宫纪倾身过去,替有点不知所措的降谷组长翻过几页报告:“组织的核心业务以下,就是主要业务。主要业务泛指能为组织带来大量利润和现金流的活动,比如贩|卖毒|品,比如垄断新型致幻剂。这些活动让组织在犯罪市场上保持竞争力,并为核心的医药产业提供资金支持。”
“最后是组织的延伸业务,一些进行多元化的举措。比如接单暗杀活动,进行情报贩卖,做军火生意,开展合法的商业活动洗钱等等。这些较为零碎的业务支撑起了绝大部分组织成员的工作,它们在组织的黑白两路之间建立桥梁,为组织拓展客户,提供武装。”
“总结完毕。”宫纪说:“可以告诉我有什么错误的地方吗,降谷组长?”
“没有,组织的运营确实符合这三个层次的业务模式。”
卧底七年的降谷组长说:“组织高层极度排外,朗姆命令我们参与有关东京毒|品线的任务时,都要遮遮掩掩,不告诉任何一个成员计划的全貌,要想打入核心业务就更加困难。”
宫纪看着他,心想:我将来说不定会进组织的实验室呢。
她在心里轻轻叹一口气,对降谷零说:“会有机会的。”
降谷零凝视着宫纪那双铅灰色的眼睛:“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我有很多事瞒着你。”宫纪毫不避讳地接上他的话。
说出这句话的当下,她突然怅然若失——她终于明白了降谷零的感受,那种小心翼翼,想要过度保护一个人欲望。
保护欲和控制欲,一份爱赠予宫纪全新的习性——她担心降谷零受伤,担心他遇到灾难。这种担心来势汹汹且过于神经质,会让他人觉得毫无必要。
尤其对象是能力强大的降谷零时。
想到这里,宫纪话音顿了一下。她微微倾身,牵过降谷零那只局促的手,拢在自己手心里,仿佛要靠此汲取力量。
她低声问:“你会在我身边吗?”
降谷零的掌心是滚烫的,热度传递,熨烫肌肤。
他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的话仿佛一个温巢,让成千上万只蝴蝶在其中震翅,让宫纪的心上掠过一场风暴。
降谷零为宫纪在无人眷顾的海洋里升起一座暂居的岛屿,宫纪为降谷零在荒芜的海岛上建造一座虔诚的城市。
降谷零作出了承诺,他接住了宫纪独一份的喜欢,一派稚气的爱慕。
宫纪真的从这句话里汲取了力量,她眼睛微微发亮,将屈起的手指悄悄探进降谷零的掌心,又靠着偏爱光明正大地得寸进尺。
她问;“我可以触碰你的眼睛吗?”
降谷零的眼睛,融化着一弧阒静的灰蓝色天幕。
降谷零不解其意,但还是点头。
宫纪抬手,用手指阖上他的眼睛。降谷零的睫毛在宫纪指腹下颤动,宫纪感觉自己的手心里仿佛笼住了一只蝴蝶。
爱慕一个人,会好奇他身体每一个部位。他呼吸,讲话,看着自己,仿佛都在诉说一首奇异的诗篇。宫纪既苦于如何读懂他,同时炽烈又盲目地,被那完满沉甸的诗篇所攫摄。
一点一点,对爱人探索,聆听他的呼吸,聆听他崇高的追求。
眼廓,睫毛,被关在里面、轻颤的眼珠。宫纪的手指触碰过这些地方,又动作极轻地放下来,生怕惊扰到一只美丽的蝴蝶。
降谷零睁开眼,看到宫纪的袖口因为刚才的动作上抬一些,露出下面的雪白绷带。
“你的眼睛很漂亮。”宫纪认真地说。
降谷零抬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