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单手撑在矮柜上,声音压得低沉:“这不是你把我关起来的理由。”
“可是你只睡了三个小时。”
宫纪知道自己理亏,她声音极其小又不依不饶地重复了一句。
那边沉默着,沉默同呼吸一同压在宫纪耳边。
——亲密关系心理学说:不可展现过度占有欲,不能束缚对方的自尊。
降谷零对她向来是好脾气,宫纪也仗着他的偏爱总是试探他的底线,那条底线对宫纪一退再退,但说不定今天得寸进尺得太过,她惹了降谷零生气。
“你是不是没有动过那把锁?”
宫纪在降谷零的无声压迫下率先屈服,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轻软,“那是一把装饰锁,你用点力气,锁扣就能被拽开。”
降谷零不依不饶,语调依然紧绷着:“还有呢?”
宫纪咬了一下嘴唇,回头朝宅子内的几人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后,她又紧紧盯着地上的枯黄银杏叶子,好一会儿,才声如蚊吶地开口:“对不起。”
她低着头,叩在手机的指尖都发白,又轻声说:“可是我真的好想把你锁在屋子里。”
——亲密关系心理学又说:减少撒谎的次数,尽量坦诚,或许能够获得再次对话的机会。
对声音极其敏感,什么小声八卦都落不下的矢川明身形一僵,缓缓收回了踏出和室的那只脚,目光呆滞地退回了宅内。
宫纪挂掉了电话,怅然若失。
恰逢竹内家主踩着木屐,连礼仪都顾不上,怒气冲冲地大踏步走进和室,对着矢川明张口就说:“一定是蜷川家那个女人害了我的儿子!”
竹内会社是东京港口运输业的龙头,不久前竹内会长签署了协议,加入了政府组织的“保护计划”。可就在协议签署没多久,竹内氏的长子失踪,整整三天下落不明。
那些受到保护的海港企业家及家人的人身安全优先级极高,只要接到报警电话,警视厅及各府县警察将会不由分说迅速出警;同时,警方还适当放松了对这些企业家的安保管制和枪支管制。保护计划出台两个月,名单里其他人都活得好端端的,只有竹内家的长子遭了殃。
为了政府公信力,警视厅立即派人着手调查,警察厅也密切关注这件事,派出零组的公安监督调查进展——起码要证明警方的保护计划行之有效,这起谋杀不是组织所为。
于是矢川明打着监督的幌子,跑来给宫纪打杂。
这起案件的作案手法显然不符合组织的作风。死者尸体高度腐烂,解剖发现受害人舌骨骨折,肺脏出血、颈部软组织内出血瘀伤,判断为机械性窒息。
尸体被折进一樽狭小的棺材,这架棺材被装运上车,抵达伸入濑户内海的一处小小港埠后被人推入水中,沉在了离工业区不远的浅海大陆架处。
竹内家主口中的“蜷川家的女人”,是另一株式会社的社长蜷川龙华。这位在港口行业声名鹊起的女性企业家在二十岁时接手家业,仅过了六年,她便力挽狂澜一手扶起日薄西山的家族企业,让蜷川的姓氏重新在港口行业里站稳了脚跟。
一年前,蜷川龙华与竹内真嗣订婚。
矢川明打断了管家的话:“一年过去了,两位还没有步入婚姻殿堂吗?”
管家面容悲戚,连连摇头:“两家对婚前协议没有达成一致,正式结婚的事情也就一拖再拖。”
矢川明表示理解,作为深知各路小道消息的公安,他对这些有钱大家族的潜规则一清二楚。婚前协议嘛,条条清晰具体不留情面,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毕竟有人为了二婚损失十七亿美元的资产,有人精打细算,在婚内反复修改协议还是赔了4700万美元……桩桩件件,都是金钱的教训,足够让大家族的孩子们在刚学会写字时就把“婚前协议”的概念植入大脑。
因为婚前协议一年多不结婚,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矢川明翻了几页自己的记录本,看到这两个人之间复杂的关系,深深叹了口气。
竹内家主鲜有悲伤情绪,愤怒倒是活灵活现地体现在他每一根糟乱的胡须中。他那双蕴着精光的眼睛紧紧盯着警察,一字一句地说:“犬子生前和我抱怨过,他说自己无法和蜷川龙华待在一个屋檐下。蜷川龙华是那种会趁枕边人熟睡,持刀砍死丈夫的疯狂女人。”
宫纪一双眼睛冷静地和他对视:“竹内先生,据说您的会社在一个月前因为商业利益和蜷川家交恶,可以透露其中的具体内容吗?”
竹内家主的手指攥紧了拐杖的龙首:“宫警视,这个问题和犬子的死因毫无关系,恕我不方便透露。”
“砰”
一声锐响,一蓬血飞溅而下,远处的密林中惊起无数鸟雀。
一旁的女性管家尽职尽责地上前,将那只掉落在地濒死挣扎的斑鸠捡起来。一滩血洇在那里,草木被血痕压得伏低身体。
“他就是这么评价我的吗?”
蜷川龙华转手收回猎|枪,拢了拢披肩,那双伶俐的眼睛上挑,转目侧看站在后边的警察。
蜷川龙华的鱼尾裙摆窸窸窣窣地蹭在灰土草地上。她的面部线条平直,骨节感极强,发丝浓密乌黑,精细而庄重地向后挽起。那张艳丽的、散发着高亢攻击感的面庞微转过去,眉峰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