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脸颊在‘荼’的怀中蹭了蹭,像只黏人的小甜糕,淡红色的锦绸如同花瓣一样从赵止的身上褪落。
从赵止抱住‘荼’的那一瞬起,他便怔住,但他没有推开少女,也没有给少女重新披上锦绸,心口的异样感越来越明显。
这样不对,不断有声音在他耳畔说。
但‘荼’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不对,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抱起赵止。
赵止有些怔愣地被‘荼’抱入怀中,‘荼’修长而有劲的双手扣在她的腰间,像两段冰在她的腰间烧,她突然有些脸红。
‘荼’抱着赵止,将她抱到摆满书卷的檀木桌上,几只毛笔从架上掉落,正如‘荼’不稳定的心。
赵止感觉到那烧着的冰似乎在她的衣裳上蔓延,越来越冰,也越来越烫,‘荼’把她扣在自己怀中,两人靠得很近,近到赵止能透过白绫感受到‘荼’的眼神。
不是平常的冷漠眼神,而是一种极具有占有性,像是要对她做些什么的眼神。
‘荼’依旧扣着赵止的腰身,他弯下腰,嘴唇停在了少女的耳朵上。
很小,他想,像花瓣一样。
就在‘荼’的嘴唇快要接触到赵止的耳畔时,赵止被这从四面八方的侵略感吓到,她突然一躲,从‘荼’的怀中挣脱出来。
红色从赵止的脸颊蔓延到耳朵,连脖子都红了。
桌上散乱的书卷被风吹起,赵止转过身,佯装要捡起地上的毛笔。
‘好感值+5’。
赵止再次看向‘荼’时,‘荼’已然恢复成原有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冷静,但好感值的提示音还是暴露他情绪的波动。
“谢谢白绫仙君给我涂药,”赵止攥起自己衣裳的边角,“没,没那么疼了。”
‘荼’垂首看向赵止,眼神晦暗不明,“最近几日,可有看入门棋经?”
“有,”赵止想起被烧成灰烬的《入门棋经》,回答得吞吐,“有,有在好好看。”
《入门棋经》的原版虽然被烧毁,但孤本还是如约被送到成化阁中。
“少主,这是今日从流水楼送来的抄本。”随从们恭敬地把书呈上,随后轻声地退下。
赵止翻开书,发现孤本和抄本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抄本过于新,且棋谱是用新墨印的,她继续往后翻看,半空中兀然出现响动。
透明的卡牌在半空旋转,发出金色的光,见此,赵止的眼中难得出现慌乱,而因果则是惊恐地大叫,“怎么这会儿突然出现了,不会又要传送了吗,宿主你现在可是男配的模样啊——”
还没等因果撤下视觉障碍,震动的金光包裹住赵止。
业溟正在用木头雕刻微型的机关,细长的沉铜木被打磨成不同的形状,长短相契的关节中被榫卯上不同大小的齿轮,他在做一个微型的城防机关。
城防的吊桥分三侧,坡度分别是‘峻’‘平’‘急’,如果收起城中心的吊索,三侧的吊桥会合并成一个,如同高塔一样收束在城墙之下,成为牢不可破的城门。
业溟指节分明的手握住雕刀,他雕刻的时候会想象自己处于战争中,如果尘硝四起,这些土木钢石是否能立于纷争。
他已经习惯战争。
很多年前,蒸汽之地并不如现在和平,那是一片荒芜的蛮荒之地,战乱不止,业溟转世于此的时候只是个孱弱的少年,名义上的爹娘用他换取粮食,他成了兵营里的一名走卒。
业溟一开始并未苏醒为神的记忆,但他见到硝烟四起时,却感受到一股融入骨血中的熟悉感,就好像他诞生于此,为此而生一般。
连营苍劲剑挑血,旗幡得归榆畔行,业溟的长矛与重剑上祭满了鲜血,少年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直到所有人都只能看着他的背影,他如同天地掷向人间的沉铜,每一寸都是坚不可破。
人们畏他,人们也敬他。
业溟逐渐想起自己的身份,神力也不断地复苏,原来他真的是因战争中诞生的,他的降临,永远伴随人间的流离和哭号。
人们软弱,人们饥苦,人们的哭声会在他的耳边不断响起,就譬如他现在,就算手中雕刻着沉木,耳边却依旧是因战乱而悲恸的哭泣声,重叠不断,在号角声中有如雷鸣。
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来,一向如此。
业溟已经将蒸汽之地从战乱变为和平,但这些声音还是不断响起,天地之大,一处定,一处便会乱,除非他杀尽天下人,要不然,沙场必点火。
业溟的眉眼里一会儿是冷漠,一会儿又是阴鸷,他对人间的情感很复杂,他一会儿觉得众生苦悲,一会儿又觉得众生不如不生。少年神祇的脑海里仿佛也住着一片沙场,不仅有众生的悲恸声,也有他内心的动乱。
他觉得厌倦,又觉得虚无,往后的日子,天地似乎也要这般延续下去了。
业溟冷起眉眼,提起桌上的金砂笔,给沉木模型镀上光泽。
赵止便是在这是骤然被卡牌拽入此地,她甚至来不及睁眼,就重重地陷入一个怀抱,“劈里啪啦”声响起,桌上掉下了很多东西,精致的沉木模型在地上碎成几段。
赵止睁开眼,看到业溟冰冷的下颌,她不安地环顾四周,反应过来自己是陷入了业溟的怀中,她抬起头,能看到业溟眼中的冷漠和阴沉。
“对不起,”少女的身体有些僵硬,“不知道为什么,我被传到这里了。”赵止知道自己还是男配的模样,不多说一句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