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她穿得多洋气,岛国人,又是医生,应该挺有钱的吧?”朱文姝小声说。
“一个月几十块钱应该有了。”毓殊说。
“我一个月才三块钱。”朱文姝低头。
“我五块。”毓殊戳戳姐姐,“我还带了不少钱,你缺钱问我拿呀。”
“我不缺钱,我就寻思,我的医术和人家差远了,看钱就能看出来。”
“不能那么说,人家是外国人,西医,还是在南方政府的地儿工作,和咱们在林海雪原摸爬滚打的当然不一样了。我还听说,有的司令,一个月薪水和我一边多。”
“那么少啊?”
“我估计就跟那什么农民起义军的司令差不多吧。”毓殊说,“哎对了,姐,你救了这个人,到时候怎么的也得让她给你点好处吧?之前的老头留给你书留给你针包,这次咱们拿走她的药……她也是个女的,肯定没有传男不传女的讲究,你让她教你点啥?”
“你咋那么能算计呢?我救她是因为她一女的孤身在外又受伤挺可怜的……”朱文姝说。
毓殊靠近姐姐,在她耳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说起来,我可是打死了她的同伴。”
朱文姝怔住,这确实是个问题。毓殊这算是与这医生结了仇?
“我救她一命,你只杀了一个鬼子军官……这算相抵了?”
“难说,鬼子都小心眼爱算计。”
完了,这可怎么办呢?
朱文姝傻傻地看看毓殊,又看看昏睡过去的医生,自己大概是好心做了坏事吧。
25、第25章
志村雪代时常想,如果自己死了就好了。所以她看见游击队出现并且开枪时,并没有躲。只可惜,对方的枪太烂了,似乎是那种老得几乎没人用的鸟枪,加上射击距离远,两枚钢弹虽嵌入她的胸口,撕裂皮肉流了不少血,但说不上致命。
她看着岛国军官与天京军官满脸惶恐围着她忙碌时,她想说,自己真的不是村川中佐的未婚妻,还有你们的关心并不让我感到高兴。
一声枪响,随之岛国的军官软绵绵地倒下。志村雪代觉得这是他们岛国的侵略者应有的结局,她甚至渴望,无助的自己也跟着这群刽子手落入地狱。
昏迷中,她隐约听见男人与女人、女人与女人的说话声。她想,这是伊邪那美派她的鬼使带她离开苇原中国了。
是黄泉之国的业火在焚烧她么?胸口烧灼的疼痛刺激着雪代大脑,她瞪大双眼,看见两个瘦削的女子,她们或柔美或清丽。只是那么一晃,雪代便忘不掉了。
她们的关系可真好。
她多么希望自己与心爱的人关系也能那般亲密啊。
嘈杂声频频入耳,让恍惚的雪代有一种回到圣仁医院推着担架和打量仪器挽救伤患生命的日子。
雪代挣扎着从炕铺上爬起。她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朴素的衬衫,抬手摸了摸胸口,有人给她处理了伤口并且包扎——总觉得这人手法有待提高。
因为失血而虚弱的雪代,穿上她的矮跟皮鞋,推开吱呀吱呀的木门。她看见一群战士们抬着担架穿梭。
“朱医生!快来救救三营长啊!”一位满身是血的战士大喊,他的声音里甚至带着哭腔。
“这就来了!丁哥,你压住他的腿,把土压在伤口上。”被唤作朱医生的女子吩咐一个长相憨厚的士兵。她转身跑到三营长处,救治那个断手臂的军官。
一营到三营的人今夜回来了,死伤惨重。留守的虎营战士,平均下来每个人要照顾两三个伤患。对于他们来说最难的是药不够。
中药相对容易获得,可惜药效没有西药快。朱文姝给三营长灌了自配的低效麻服散。她常害怕此药毒性太大,所以只敢给人用少剂量。在药性不足的情况下给人动手术,伤患是很痛苦的。
朱文姝给三营长截肢的手法可谓粗暴。雪代难以相信那个看起来温柔端庄甚至有点妩媚的女孩动作那么野蛮。她不知道的是,朱文姝是面对多少次惨状才像今天这般勇敢下刀子。
“等一下!”雪代小跑过去,夺过朱文姝手中的刀,她低头一看这是什么刀?这是屠夫宰牛的断骨刀!
旁边按着三营长的毓殊和朱文姝一愣,她们没想到这个岛国女人能说出一口流利的汉语,甚至比他们这群满口苞米茬子味儿的话还标准。
“我的药箱呢?快拿来。”雪代看向两个姑娘。起床时她没看见自己的药箱,估计是被她们两个拿走了。
“在一营长那。”朱文姝说。
“我去拿。”毓殊转身就跑。
不一会儿,药箱拿来了。雪代翻弄里面的瓶瓶罐罐,别的东西没少,倒是酒精瓶见底了。可见这群人晓得消毒的道理。医药箱里大多数是常用的感冒药、腹泻药、外伤药,除了酒精,吗啡和抗生素也有,甚至还有缝合伤口的医用针线与小手术刀。雪代带着这些,是怕从申扈来满洲的路上,保护她的岛国军官和天京军官受了伤生了病。她虽讨厌这群战争发动者和叛国者,但作为医生,总是不好见死不救的。
三营长已经喝了麻药,吗啡有限,还是留给别人用吧。雪代让人按住三营长,给他嘴里塞上毛巾。自己握着手术刀,在三营长的断肢上划出一道血痕。
清创去腐肉、截断骨、止血、缝合、扎一针抗生素。三营长的断臂处变成一个肉球。虽然很可惜,但命姑且算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