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鹏......还是败了。”
    江大力一声叹息，出窍阳神回归，喃喃道，“我也败了！”
    这句话出。
    一旁所有人都愣住。
    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黑风寨主说什么？
    丁鹏败了？
    他也败了？
    一群黑风寨玩家俱是云里雾里，不敢置信看向自家寨主，不明白他都未曾出手，又究竟是败给了谁？
    而且，刚刚剑峰上，丁鹏和谢晓峰也都只是隔空各自挥舞了一刀一剑，彼此的刀剑甚至都没有触碰到，又怎么能说谁胜谁负？
    在场中，唯有极少数人，懵懵懂懂的看懂了。
    也仅有两个人是除了江大力之外，真正看懂了的人。
    这两人，一人便是江大力身旁的拳道神。
    一人便是刚刚进入山庄的风清扬。
    拳道神虽不是剑客刀客，但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拳法练到极致如他，又是天人8境的强者，自然也是能看出丁鹏和谢晓峰彼此对决之间的门道。
    而风清扬虽然实力境界稍差，却毕竟是独孤九剑的传人，于剑道上的理解以及得招而忘招的境界，亦是一眼就看出了丁鹏与谢晓峰刚刚一战的结果。
    但无论是拳道神还是风清扬，都在看出结果后，内心俱是和江大力一样，自叹弗如。
    不过二人也都并没有妄自菲薄，甚至对于江大力的感叹，拳道神反是不以为然道，“你又何必妄自菲薄？虽然这谢三少爷的确在剑法上是技近乎道，甚至已几乎触摸到那归一的边缘，可真正打起来，他可很难是你的对手。”
    嘴上这么说着，拳道神心里又郁闷补充了一句。
    “连老子都不是你的对手，这谢晓峰跟老子境界差不多，剑法虽然是已到技近乎道的地步，但再强的技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又有什么用？真交手起来，我守住要害，都未必输给他。”
    周遭人听到拳道神这么一说，更加迷糊。
    什么归一的边缘究竟是什么意思，压根没人能听懂。
    不过他们倒是听出了拳道神的字面意思。
    也就是说谢晓峰的剑法是很高强厉害，可一旦与黑风寨主生死相向，那也不是对手。
    那么刚刚黑风寨主说他败了，又是何意？
    在场绝大部分土著江湖名宿都想不通，一些玩家就更是想不通这其中的原由了。
    江大力对拳道神平淡道，“不是诗人莫论诗，道逢剑客须呈剑。
    今日我既然来这里，便是以一个刀客的身份前来观战，要论胜负，自是以刀剑来论。
    而以刀剑来论的话，我与他们相较，确实又差了一个境界了，所以我败了。”
    江大力缓缓转头，看向拳道神。
    “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敢于直面失败的勇气，和肯于放下曾经的荣耀选择脚踏实地的诚实。
    一个强者若想持续进步，勇气和诚实，都必不可少。
    勇气对别人，诚实对自己。”
    曾经在剑关遇见丁鹏之时，江大力自忖还能在刀道上与对方较量。
    后来他明悟逆天神意刀，堪破有情无情之后，更是自认在刀法境界上，理当已超越了人刀所役的丁鹏。
    但现在今日再见，丁鹏却已是进入了以人役刀的阶段，以神性控制魔性，又要更胜过他一筹。
    而已处于天剑层次，隐隐接触到了一剑归一层次的谢晓峰，便又要更强一线，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江大力坦然承认。
    拳道神皱眉冷哼，“那又如何？在我看来你是迂腐。就算他们剑法刀法高超那又如何？又不能奈你何。”
    江大力平静笑道，“你说得也没错，可若是换做一个与我各方面都相当的人，也以这样的刀剑来对付我，我肯定挡不住，你也是一样。
    所以，这就是我们需要进步的地方。”
    他这么一说，拳道神更是嗤之以鼻，显然不相信会有那样的人。
    但江大力却很清楚，综武江湖中，那样的人还真的是会有，并且不少。
    例如神武国的武林神话无名、无双城的剑圣、第一邪皇、第二刀皇、第三猪皇这些顶尖强者。
    又或者元国铸剑城的剑尊，曾经创出一剑隔世的神秘奇人......
    这些人肯定也在对刀剑的理解上堪比甚至超越谢晓峰和丁鹏。
    将来若与这些人对上，单靠金钟不坏身也最多就是能抗罢了，还需在某方面的武学境界上达到一定程度，才可能对这些人构成强大的威胁和杀伤震慑。
    江大力说完后，也不与拳道神继续交流，对身旁的王语嫣和慕容青青道。
    “我上去看看，你们就在此等候！”
    话罢，江大力一声长啸将王语嫣提醒“小心”的话语声都压制了下去，音如龙吟，提气纵跃，如游龙般在天空巡弋蹿出，沿着绝壁向上借力连续纵跃而去。
    诸多江湖人看到黑风寨主展现出如此高绝的轻功，不少轻功差的玩家和土著莫不是感到自惭形秽。
    是谁说黑风寨主的轻功不好的？
    就这不好的轻功，都足以甩开江湖中大批轻功高手一大截，令人望尘莫及。
    …
    十几息过后。
    江大力轻松便飞掠上了一座剑峰的峰顶。
    对面隔空而立的，便是丁鹏以及谢晓峰。
    现在，剑峰上，已成了三人三足鼎立。
    然而丁鹏和谢晓峰莫不是都在修生养息，恢复方才战斗中所损耗的心神与天人力量。
    看到江大力上来，对面数十丈外的剑峰上，身穿黑袍的丁鹏淡淡道，“你来迟了！”
    “不，我来得正是时候。”
    江大力洒然一笑，目光看向谢晓峰。
    只见得这在三十年前便闻名江湖的绝世剑客，而今就似一个遁世隐者。
    他看上去就好似背后的满天的夕阳，充满疲倦，充满安静，仿佛即将落下，安静睡一觉。
    这种疲惫与安静，并非是因方才的战斗，而是因内心，一颗浪子的内心，空空荡荡。
    他是神剑山庄的神谢晓峰。
    他也是无忧无虑的没用的阿吉。
    他更仿佛是化身成昔日对手，冰冷无情的绝世剑客燕十三。
    江大力在看到谢晓峰那一双眼睛的刹那，恍惚间就像是突然看到了一个人的三段人生。
    最终回过神来，才看到的是一位夕阳下疲惫的老人。
    但若仔细去看，才发现谢晓峰其实也还不算老。
    他的头发尚且只有几根发白，跟他的长髯一样，脸上也没有皱纹与老人斑，皮肤还很光泽细致。
    他的面部轮廓也委实英俊，与曾经江大力所见的美男子宋缺如出一辙。
    一个是天剑！
    一个是天刀！
    都是两个如此完美的人。
    而老迈的谢晓峰，似乎在心灵以及对天剑的理解和境界上，还要更胜过天刀宋缺。
    “你看到了什么？”
    这时，谢晓峰突然开口了，声音很苍老，很疲惫，但却并不萧索，仿佛在与丁鹏一战后，他收获了什么。
    江大力目光一闪，看向谢晓峰道，“我起初看到了三把剑，现在却只看到一把剑，那三把剑都成了一把剑。你是如何做到的？”
    谢晓峰眼角露出笑纹，道，“经历！”
    “经历？”江大力若有所思，想到了曾经经历的霸刀。
    青丘之上舞狂龙。
    橘子树下嗅花香。
    也想到了曾经亲手从一张白纸开始培养的婠婠。
    那如精灵般痴情而敢爱敢恨的女子，最终于他入灭情道时刀斩情种，沦为牺牲品。
    而后便是与天道宋缺一战后，彻底进入的新阶段，道是有情却无情，道是无情却有情。
    谢晓峰慢悠悠道，“剑道如人生。你经历过什么，你的道路也就会通往哪里。愈真实愈难以忘怀的经历，就愈是给你愈大的感动和力量。
    当这些感动和力量汇集到一处，形成最终的一条道路时，就是你最终的道，但那时的你走上这条道时，也许也会如我这样疲惫，收获的不是更多的快乐，而是遗憾......”
    江大力盯着谢晓峰，“既然感到遗憾，那就是你的道或许走错了。否则又有何遗憾可言？”
    谢晓峰笑了，“一个人不可能没有错，就像再厉害的剑法也不可能没有弱点，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没有弱点。人生也是一样，当然会有遗憾。”
    江大力眉头隆起，微微颔首，“现在你和丁鹏一战后，可还有遗憾？”
    谢晓峰淡笑摇头，“遗憾始终存在，不会因新的快乐就会消失，只会冲淡一些，但它还是存在，若不存在，那么人生也就不完整，剑道也就不完整。”
    江大力沉默半晌，再度颔首，“谢晓峰不愧是谢晓峰。”
    丁鹏的声音自一旁剑峰传来，“你莫非这么轻易就被他折服了？”
    江大力哈哈一笑，双眼渐渐变得纯粹、漆黑一片，进入极境状态，冷静道，“我来此问刀，当然不会只靠嘴皮子问。”
    谢晓峰却是摇摇头道，“你的刀充满逆意，且还未趋于成熟，我不能给你答案，因为这答案，所需付出的代价会很大。”
    江大力眼帘微亸道，“强扭的瓜不甜，本寨主却偏偏不信，你既然知道我要的是什么答案，今天就非得给我不可了。”
    “曾经我便遭遇了两次劫。看来丁鹏不是我的第三次劫，你才是。”
    谢晓峰轻叹看向天空夕阳，身上的气势一点点升腾起，从天人8境，一直向天人9境过渡。
    就在刚刚，他与丁鹏一战之后，停步多年的实力境界，也已是从天人8境突破到了9境的程度。
    然而，一个小境界的提升，对于他这种剑客而言，其实对实力的影响也没有那么大，反倒更引动风水气运，带来劫难。
    他当然知道江大力前来问刀，问的是什么。
    问的就是那宛如毒龙般随时可能反噬主人的夺命第十五剑。
    也唯有那样充满逆意、决绝的一剑，才能令对方找到同样充满逆意，充满未知的一刀。
    但那一剑，是燕十三用死亡的代价教会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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