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莲即为薜荔,屈原《楚辞》便有“采薜荔含水中,擘芙蓉兮木末”的句子,药用价值很高。取它的籽,放在干净的凉白开中挤压,再用藕粉搅拌定型,最后用红糖水和薄荷糖浆调味便可。
卞景和的母亲是南方人,这东西倒是符合他的口味,早餐后吃了一碗,又颠颠地跑去盛了一碗。
冰冰凉凉的冰木莲吃起来就像是软嫩的透明果冻,漂浮在甜滋滋的红糖水里,卖相就十分清凉。
舀一勺子放进嘴里,首先感受到的就是薄荷糖浆与红糖水的混合味道,清爽刺激的薄荷味充盈每个细小的味蕾,霸道地唤醒因为高温闷热而萎靡的味觉,使整个人为之一振。
随即,甜滋滋的红糖水又温温柔柔地踏入口舌之间,混杂着软弹的冰木莲,在口齿之间轻柔而俏皮地划过,带走所有烦躁与燥热。
卞景和含着最后一口冰木莲,抿着嘴用上颌感受了一番那种q弹软糯的口感,才把它咽了下去。
宗柏一直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
“咳咳,很好吃。”卞景和放下碗,抽了几张餐巾纸拭去手指间残留的深红色糖水。
“嗯哼。”
沉默一会儿,卞景和从衣兜里拿出技能卡,平放在桌面上,用食指抵着边缘推到两人中间。
宗柏也不和他客气,拿起卡片,前后翻看。
卡片大概是成年女性的手掌大小,卡面是暗金色的,附有繁杂华丽的亮银色花纹,颠起来份量十足。
背面画着一把匕首,寒光凌冽的刀刃上正一滴一滴地淌下暗红色的血液,在漆黑的地面上凝聚成了一小摊。画面过于逼真,甚至让人怀疑这卡面正散发着那种热腾腾的血腥气。
正面写着一段话,用的是最普通的白色宋体五号字体。
宗柏轻声念出来:
“【猎人专属卡】:亲爱的,还在为惩罚本困扰吗?这张卡一定能帮助你!
注:使用本卡可帮助队伍躲避一次惩罚本。”
“嗯哼,”宗柏上下翻了翻卡,确认没有遗漏任何信息,“看起来用得上。”
卞景和往后靠在椅背上。红木制的椅背硬而直,靠起来可不算舒服,他又换了换姿势:
“我倒是觉得,游戏是在有意地引导玩家互相残杀。不管是这张技能卡,还是猎人那夸张的加分……”
抚了抚吃得滚圆的小肚子,他眯起眼睛,像是一直阳光下翻开肚皮晾晒的大猫:
“总觉得不对劲。游戏那么恶趣味,一直引导玩家杀同伴,很可能有坑。”
宗柏挑眉,把卡片还给卞景和:“确实。不过我们不主动出手,不代表我们的队友不会。这张卡还是有用的。”
“嗯。”
“怎么了?”
“……什么?”
宗柏笑起来,深邃的眉眼舒展开来,有一种传统审美上的英俊:“心不在焉啊,卞哥。”
卞景和下意识挪开视线,白皙洁净的脖颈上泛起了一阵浅淡的红晕,格外明显。
宗柏的目光更加揶揄,又似乎夹杂着一丝深不可见的温柔。
他放低了声音,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一样,沉稳的语调放得温柔甜蜜,像是含着一把熬得浓浓的蜜糖,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对面:
“怎么了?”
沉默。
安静的空间被无声涌动的某种气息填满,因此倒也不显尴尬。
“怎么了嘛,卞哥?”宗柏亲亲热热地重复,眼神却藏着一点能灼烧人的热切。
他耸动几下喉结,把这点骚动急躁的热切隐藏得很好。
猎人兴奋地翻找网兜,试图捡起那只被结实的网线困住的小鸟儿。
这鸟儿羽毛丰美,翎毛柔软,黑眼睛干净清澈,是猎人追逐已久的猎物,因此他不吝啬于一点点翻看的时间。
卞景和垂眸,终于抿了抿嘴唇:
“我不想绕弯子。”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了眼睛,直直地撞进了对面那家伙温和促狭的眼里,嗓子眼压得紧紧的,声音颤抖着:
“我喜欢你,或许你喜欢我吗?不不,我的意思是,咳咳,虽然我没有足够的经验,这么说也有点冒犯,可是……
你愿意当我的第一个男朋友吗?”
!宗柏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脸上微笑的表情僵住。
他看着卞景和急促不安的样子,看着他细瘦精巧的喉结因为紧张地吞咽口水而上下滑动,看着他的漆黑的长睫不安地抖动,看着他的一切。
这样就够了。
宗柏默默地想。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对面紧张的家伙,在心里无声地长叹一口气,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
这样真的就够了,我做的一切都值了。
时间安静下来。
卞景和的双手放在桌面上,苍白细瘦的手指不安地搅动,细密的汗水在掌心溢出,又滑腻腻地在手掌间抹开。
“你、你要是”
“我当然爱你。”宗柏温柔沉稳的声音打断了卞景和。
他的眼睛里又出现了那种深刻到极致的痛苦,莫名地让卞景和想到沙漠中的旅人,独自跋涉在无尽的风沙与酷热中,一颗心浸泡在永恒的疲惫和孤寂之中,可因为怀里还抱着唯一的一瓶水,唯一生存下去的理由,所以还不能放弃,还在机械地迈开双腿。
他明明那么英俊年轻,看起来却像个饱经风霜的垂暮老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