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慕宁和廖松琴打造的温室里生活了三年,而慕宁只身出国,说他是从吃人的战场上下来的都不为过。慕稚知道他报喜不报忧,却不知道对方隐瞒的竟有这么多。
“不过,”林初镜片后的眼眸微弯,说话依旧不疾不徐,“我倒觉得这也不完全是坏事,衣冠整齐,才能服众。”
等例会结束了,慕宁心情颇好地回了办公室,林初拿着找到的领带夹起身,要给他换回来。
慕宁挡开他的手,“不用,用着挺好。”
他看了眼静静躺在林初手心的领带夹,国外高定,低调轻奢的黑金配色,很配林初的气质,于是道,“送你了。”
林初指尖不易察觉地颤了颤,不过也就片刻,他就自然地笑起来,“慕总真大方。”
他把领带夹收好,坐回桌后,一言不发地办起了公。
慕稚收回视线,想起自己放在廖松琴书房的那个领带夹,石沉大海似的,没有一点消息。
廖松琴没有看见吗?
那不就一直摆在老宅了,他得明年过年才会发现?
慕稚难得地感到事情棘手起来,自己走的时候应该加一句“礼物在书房”的。
身边是林初写字的沙沙声,就像高中课堂似的,天然有种让人走神的魔力。
慕稚不可避免地多想起来,今年……廖松琴没有送他新年礼物。
他晃了晃脑袋,皱着眉翻了页资料,在心里唾弃自己,廖松琴对他的好是用一件礼物能衡量的吗,就算他再送八件十件也还不清,这是在乱计较什么。
“哪里看不明白?”林初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慕稚抖了抖,抬起头,就见林初端着倒满的马克杯站在自己身边。
他露出个歉意的笑,将杯子放到慕稚桌上,“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没事没事。”慕稚脸红起来,不敢再分神,全心投入到资料中。
期间手机又震了几次,慕稚午休时带着几分难言的期待拿起来,然而消息列表都是些朋友发来的消息,唯独没有昨天聒噪的某人。
“晚上庆功宴哈。”饭后,慕宁在办公室内宣布道。
慕稚语塞,“还没满一周就庆功……”
“嗯!”慕宁严肃点头,“今天周五,再不庆祝就得等到下周了。”
林初已经在选餐厅,“慕稚喜欢吃什么?淮扬菜?”
在今早又一次对着慕稚喊小慕先生后,慕稚严令禁止对方这样称呼自己,实在太怪了,一股子封建老宅的味儿,要是被别人听了不知道得怎么想。
慕宁笑着按下林初在屏幕上滑动的手,“我定好了。”
他接着道,“哦对,你也去。”
林初眉心颤了颤,过了片刻,点头,“是。”
慕宁于是转向自家弟弟,“松琴给你备了惊喜,晚上见面给。”
华灯初上,慕宁驱车带着两人去了某家淮扬菜馆。
点菜时慕宁怕林初吃不惯,叫人拿了辣椒碟过来。
“觉得淡就蘸一下。”
林初笑得无奈,“好的。”
慕稚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怀疑屋内的空调是不是打太高了,不然他怎么会有点脸热。
他默默移开了视线。
“松琴到门口了,阿稚,你去接一下。”慕宁道。
慕稚轻叹口气,“哦。”
走出包厢,慕稚只来得及在楼梯转角处冒了个头就走不动了,他傻站在原地,看着楼下那个熟悉的男人一步步走上来,直到对方也发现了自己,冰雪消融般露出个笑来。
廖松琴穿了件厚呢大衣,脖颈间围巾还没有来得及解下。
他看上去不是开车过来的,眉眼被寒风吹得乌沉,手上戴了双黑色皮质手套。遒劲的指节间握着束花,见着慕稚了,廖松琴就低垂下眉眼,把那束盛放的花递过来:
“实习愉快 ,有没有被欺负?”
慕稚都快灵魂出窍了,他两手捧着花,小半个下巴隐在包装纸后,表情有些呆,仰头对廖松琴发出个单音,“啊。”
“啊是什么意思。”
廖松琴摘下一只手套,暖融融的手指在慕稚脑门上弹了下,“我倒要问问慕宁,才几天,怎么就把我们阿稚养成小哑巴了。”
慕稚魂被弹回躯壳,他鼻尖萦绕着花束的清香,目光复杂地盯着廖松琴,“你……送花是什么意思。”
有一段慕稚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往事,随着这束花的出现,忽然十分鲜明地跃到他脑海中。
大概是大一那年,慕稚结束了心协的部长竞选,兴冲冲跑到校门口,看到廖松琴等在路边的车。
说是竞选,其实人选早就内部表决完了,慕稚只是去走了个流程。
饶是如此,见到廖松琴那刻,他还是有些遏制不住的激动。
见着慕稚拉开副驾驶车门,廖松琴先是露出个笑,正要说话,他视线一转,看见了慕稚捧在怀里的花束。
非常巨大的一束,纵然对花卉品种不甚了解,廖松琴也能辨认出,那是一束红玫瑰。
他眯了眯眼,移开视线,没有说什么。
车子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慕稚显然在兴头上,侧着身,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连竞选时有人太紧张不小心放了个屁都和盘托出。
“不是人员都内定好了,还这么紧张?”廖松琴笑着看了眼后视镜,收回视线时不经意扫过慕稚脚边,黑色包装纸更衬得玫瑰愈发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