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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何故造反? 第453节

    闻听此言,朱楩冷哼一声,道。
    “自然是代祖宗惩戒于你,怎么,你觉得本王不配?”
    度过了最开始的震惊,朱瞻墡总算是略略定了定神,拱手道。
    “侄孙不敢,不过,就算要罚,也请叔祖明示,侄孙究竟犯了何错,惹得叔祖如此动气?”
    看着朱瞻墡这副样子,老岷王沉默了片刻,手里的檀木杖的确没有挥下去,他将檀木杖重新交给朱音埑捧着,然后坐回到椅子上,道。
    “也好,本王就对你说清楚,免得你心有不服,说本王不教而诛。”
    说着,朱楩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份奏疏,扔到了朱瞻墡的跟前,冷声问道。
    “此奏,可是你所写,然后命府中长史呈递上去的?”
    朱瞻墡早有预料,所以并没有太过意外,定了定神,将地上的奏疏拿起来,翻了一遍,重新叠好,道。
    “回禀叔祖,确是侄孙所写,不知,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老岷王眯了眯眼睛,似乎又动了气,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右手重重的在桌案上一拍,震得茶盏都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疾言厉色。
    “你还敢问有何不妥?说,谁让你上的这道奏本,你上这道奏疏,到底是何居心?”
    见此状况,朱瞻墡的脸色变了变,随后,咬了咬牙,道。
    “叔祖误会了,这本奏疏,本就是侄孙心中所想,何谈有人指使?何况,侄孙之所以上奏,也是为了我朱家伦序有道,长幼亲亲所计,实不知为何惹得叔祖动此大怒?”
    “啪!”
    话音落下,紧接着厅中便是一声闷响,紧接着,朱瞻墡感到左臂传来一阵剧痛,一抬眼,老岷王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拿起了檀木杖,重重的抽在了他的身上。
    应该说,自从朱瞻墡出京就藩一来,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挨过打了,即便是之前在做皇子的时候,这种情况也少之又少。
    长时间养尊处优的,这般陡然被打,顿时让朱瞻墡有些承受不住,当下便捂着右臂,摔在了地上。
    “王爷,您没事吧……”
    这个时候,一旁的刘长史也顾不上自己的伤,连忙起身过来,将朱瞻墡扶了起来。
    整个过程,朱楩就这么冷眼看着,不曾说话,手里的檀木杖也不曾放下。
    待得刘长史将朱瞻墡扶起来正要坐下,他方冷声开口,道。
    “谁让你起来的?跪下!”
    这下,朱瞻墡总算是有些受不住了。
    他本就养尊处优,在京中虽不说是横行无忌,但是辈分和地位摆着,也无人敢冒犯他。
    结果今天,先是自己的长史被拦下,然后到了这训导厅,还没弄明白什么事儿呢,就平白被抽了一棍子。
    此刻稍稍一动弹,便感觉左臂一阵抽痛。
    这种状况下,就算是他脾气再好,也不由生出一阵恼怒,推开刘长史,忍着左臂的疼痛,拱了拱手,道。
    “叔祖,您若有何不满,尽可说出来,侄孙改便是,如何上来便是如此重责?侄孙敬您是尊长,处处以礼相待,但说到底,侄孙和您都是朝廷的藩王,您屡屡如此折辱侄孙,是否有损宗室颜面?”
    这话说的虽然气势,但是,朱瞻墡瞥了一眼那根并不算细的檀木杖,伤口再次被牵动,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悄悄的往旁边又退了两步。
    这番小动作,自然落在了朱楩的眼中,不过,在他看来,还远远不够!
    没有多说什么,他老人家只轻轻挥了挥手。
    于是,厅中两侧侍立的随从当中,顿时涌出来了四个身材高大的力士。
    “将这个不肖子弟,给本王按起来!”
    朱楩冷冷的吩咐道。
    那四个力士得了令谕,丝毫都不犹豫,更不顾及朱瞻墡的身份,一拥而上,先将刘长史和朱瞻墡二人分开,然后迅速搬出几条长凳,强压着朱瞻墡往长凳上啪。
    对于这种行为,朱瞻墡当然是十分愤怒,并且努力的挣扎起来。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藩王,平时喜欢的都是抚琴弄乐,连打猎都不怎去,怎么可能挣开专门准备的力士。
    几乎是毫不费力的,两个力士就将他生生的按在了长凳上。
    随后,老岷王手持着檀木杖,一步步的走到朱瞻墡的左侧,右手高高举起,又是一生闷响,檀木杖重重的砸在了朱瞻墡的脊背上,一时之间,朱瞻墡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几于昏厥。
    闷哼一声,他喉头感到一阵腥甜,嘴角竟隐隐渗出一丝血迹。
    强撑着让自己没有昏过去,朱瞻墡铁青着脸,却没有再说话。
    他已经认了出来,这几个力士,并非是宗学的人,虽然说他们没有穿着标志性的衣袍,但是脚底的皂靴,却暴露了他们东厂的身份。
    说不得,这位叔祖就是天子请来收拾他的,对方明摆着不想和自己讲道理,多说无益。
    一时之间,朱瞻墡也涌上一股气性。
    他倒要看看,天子敢闹到何等地步。
    就算是有岷王叔祖这个挡箭牌,难道还敢将他这个襄王打死不成?
    然而,他不说话了,老岷王也似乎没那么生气了。
    他将木杖放在身旁的托盘上,然后望着朱瞻墡,开口道。
    “方才第一杖,打你目无尊长,满口谎言,刚刚这第二杖,打你狂妄自大,死不悔改。”
    闻言,朱瞻墡的眉头一皱,但是依旧不吭声。
    于是,老岷王继续问道。
    “你刚才说,本王和你都是朝廷藩王,说本王如此折辱于你,有损朝廷颜面,那本王问你,你可否忘了,你我二人,是为何被留在了这京中未回封国?”
    “这当然是因为……”
    朱瞻墡下意识的开口接话,然而,说了一半,就被朱楩打断,道。
    “因为宗学,为了掌管宗学,陛下任你为左宗正,任本王为大宗正,话说到此,你还觉得本王责罚你,有损朝廷颜面吗?”
    这下,朱瞻墡不吭气了。
    如果说,朱楩仅仅只是岷王,哪怕他辈分再高,如此责打朱瞻墡这么一个朝廷藩王,也是不妥当的。
    毕竟,他只是自己的叔祖。
    于家而言,并非父祖,于族而言,也非族长,于国而言,更非君上。
    在这层关系下,如果说仅仅是斥责,哪怕是责骂,都属于正常,但是如此责打,就有些过分了。
    毕竟,朱瞻墡虽然是晚辈,但是也是堂堂的藩王,如此责打,等同于折辱。
    所以,朱瞻墡心里从刚开始就憋着气。
    但是,刚刚朱楩的这一句话,却顿时提醒了他一件事。
    那就是,岷王不止是岷王,他不仅是如今宗室当中辈分最高的尊长,而且,还是执掌宗人府的大宗正!
    这次的宗人府虽然是因为宗学和重开,但是执掌却没有变。
    宗人府掌宗室陈请,闻于上,达材能,录罪过,全面负责宗室的一应事务,身为大宗正,处罚犯错的宗室,乃是职责所在。
    当然,这也不能怪朱瞻墡。
    实在是因为,宗人府多年不设,如今虽然重新授官,但是,老岷王一直缠绵病榻,没有任何的存在感。
    所以,连他也下意识的忽略了,宗人府,原来并不是他做主,而是这位岷王叔祖。
    眼见着朱瞻墡终于没了那股子奇怪的不服,朱楩的脸色也好看了一点,哼了一声,道。
    “你真的以为,在这京中,人人处处敬你三分,便是打心底里对你恭敬吗?错了!这京城当中,有不知道多少人,时时刻刻的在暗中,盯着你呢!”
    “太上皇回京,召见了那么多的大臣,都是在南宫外叩首行礼而不入,怎么,就偏你敢堂而皇之的入南宫觐见?”
    “如今,你这本奏疏递上来,还敢说没有人授意?你觉得,闹到朝廷上去,会有人信吗?”
    闻言,朱瞻墡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顿时抽动了自己的伤口,又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但即便如此,他还是
    强忍着疼痛,开口道。
    “叔祖此言,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了吧!”
    “太上皇乃是天下君父,先皇嫡长,当今天子之兄,地位尊崇,他如今安然归京,侄孙身为宗室,自当前去觐见,此乃礼数,外间有何可议论者?”
    “至于奏疏一事,侄孙承认,的确和太上皇有关,但那不过是侄孙入到南宫,眼见太上皇居处虽奢,但仍有冷清之意,所以方有此议,何来指使之说?”
    朱楩差点又把檀木杖拿起来,但是到最后,看着朱瞻墡背上那一道鲜血染红的血痕,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连连点头,道。
    “好,既然你如此嘴硬,那本王就好好跟你论一论!”
    说着,朱楩拿过那份奏疏,摊开了摆在朱瞻墡的面前,道。
    “如今太上皇归京,当着众臣的面,已经说了,一应大政不预,交由天子处置。”
    “可你,一个宗室藩王,如今竟然上本,说天子身为弟皇帝,应当每日率群臣前往南宫,晨昏定省,还再三强调,当态度恭顺,不可逾越礼制。”
    “你是想做什么?”
    “向天下人宣布,朝廷还是太上皇做主吗?”
    “你口口声声说,这是为了天家伦序,为了亲亲之谊,但是,你就没有考虑过,奏疏递上去,天子该如何自处吗?”
    老岷王的神色平静,但是口气却很严厉。
    朱瞻墡这次,终于低下了头,但是嘴上依旧很硬,道。
    “叔祖,哪有那么眼中,侄孙只不过是想着,尊卑应当分明,礼节不可废弛,天子既然尊了太上皇为太上皇帝,自然应当依礼而行,前唐之时,肃宗迎玄宗,便是日日晨昏定省。”
    “如今,侄孙不过是循旧例上奏,所为者,也是让天下人看到,天子与太上皇兄弟和睦,并无他意。”
    看着朱瞻墡这副明显心虚,但是依旧不肯认错,甚至连实话都不肯说的态度,朱楩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一时之间有些兴致阑珊。
    他摆了摆手,示意朱音埑将檀木杖拿下去,又命人将朱瞻墡放开,自己坐回了椅子上,眼眸微阖,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他再度睁开眼睛,口气已经平静下来,但是却莫名的,让朱瞻墡感觉到有些发冷。
    老岷王开口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本王提醒你两点。”
    “第一,陛下是太上皇之弟,非太上皇之子,你尚且知晓,本王只是尊长,并非父祖,若非担着大宗正之名尚无权责罚于你,那你又为何,要天子对待太上皇以侍奉父亲之礼?”
    话到此处,朱楩顿了顿,口气又变得严厉起来,道。
    “第二,本王也不怕把话说明白了,太上皇于陛下,乃是避位以罪己,是为全天下人之心,并非功成身退,自行退位安享南宫,所以,有些东西,有些礼,不该用的,就不要用,也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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