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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何故造反? 第953节

    其实这种聚会,对于朱徽煣来说,不请他反倒是好事。
    就算不提可能被人非议的风险,以他的身份,如果到了,态度会很难办。剗
    他这个宗人令,可不仅仅是管辖宗务这么简单的,宗室利益受损,他自然也要做出表态。
    这已经不是讲不讲理的范畴了,而是这些藩王心里都憋着火,他们需要宣泄。
    这种时候,朱徽煣作为宗人令,就得和他们站在一起,否则的话,这股火就会撒到他的身上。
    别以为藩王们没有话语权,当初襄王之所以下台,最重要的原因,其实就是因为宗学的那帮学生天天闹腾,将各家的长辈都搬了出来。
    宗人令若不能服众,那么,自然是要换人的。
    众意难违!
    这压根就不是讲理的时候,现在这个当口,立场,远远比道理要重要。剗
    居中裁决,不偏不倚,那是陛下才有的特权,不是他的。
    所以,朱徽煣满指着他们从头到尾都将自己抛弃在外才好呢,等他们闹上了殿,出了事端,自己再出来收尾,又没风险,又得了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好糊弄的。
    至少周王就不是,他将朱音埑带过去,用意其实很明显。
    其一,表示自己等人坦坦荡荡,没有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对于藩王来说,忠于朝廷,是一切的大前提。
    朱音埑在,就相当于朱徽煣在,朱徽煣在,就相当于朝廷在,就算是传了出去,或许会被人说是挑动朝廷是非,但是至少不会被人栽上其他的罪名。
    其二,就是拉上他一起闹事。剗
    对,闹事!
    于谦在官场多年,自有他的为官之道,就像朱音埑今天驳斥伊王等人的话一样。
    在各个封地当中,于谦看似大开大合,但是实则事事有依据,谋定而后动。
    他对藩王的每一步逼迫,都必然是手中已经掌握了充足的证据。
    因此,想要靠讲理,这帮藩王一定是理亏的。
    所以,他们要做的,其实就是闹!
    虽然说,在朱音埑的建议下,他们改变了方向,将重点放在了地方官员对藩王不敬,越权抓捕王府中人,冲撞王驾,藐视宗室的罪名上。剗
    但是,也仅仅只是给他们的闹事,找了一个看起来还站得住脚的借口而已。
    本质上,他们还是在报复,或者说,叫立威。
    既是如此,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从榻上坐起来,朱徽煣缓步来到一旁的书桌旁,朱音埑也随之跟在后头,一旁的侍女见状,连忙上前磨墨。
    趁着这会工夫,朱徽煣将奏疏摆在桌上,轻轻摊开,道。
    “襄王和伊王两个人,是被天子关的狠了,所以,失了胆气,做起事来,太过小家子气了。”
    “我等藩王,本是宗亲皇室,天子是国之君上,可也是宗室之长,自当维护我等。”剗
    “私底下的手段,别说咱们拼不过别人,就算是拼的过,除了平白让人笑话,又有何用?”
    “咱们藩王,靠的是藩屏社稷之功,靠的是身上流淌的朱家血脉,到了殿上,拼的是实力,没有实力,说的天花乱坠,也没有用。”
    “理由要有,但是不能编得太好,有个看得过去的就行了,编的太好,反倒真像是伸冤去了……”
    第1019章 施压
    听了朱徽煣的话,朱音埑思索了片刻,便明白了过来。钾
    实际上,这些藩王们,想的是找场子。
    要是真的把证据找的足足的,显得自己有多委屈,那反倒像是说,这些地方官员都可以随便欺负他们,面子上挂不住。
    朱音埑给的理由正好,又可以当借口,又说服力不是那么强,刚好能够展示诸王的实力。
    当然,缺点就是……
    “父王,如此一来,朝野上下都会看得出来,咱们是在故意为难于谦,会不会有些冒险?”
    看着朱徽煣提笔起墨,准备在周王送过来的奏疏上附名,朱音埑的脸色不由有些担忧,开口道。
    “我之前在京中,也有听闻,于谦向来受陛下信重,前次伊王在城外为难他,什么事也没出,可到了京城,还是硬生生的被罚跪了许久。”钾
    “现如今,您跟着这些人弹劾他,会不会让陛下心生不悦?而且,就算是成了,这朝堂上下,只怕也会”
    听了这话,朱徽煣的笔一停,但是也只是片刻,他就继续下笔,在奏疏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又拿出自己的随身钤记,小心的印了上去。
    这一切都做完,他将奏疏合起来,递给朱音埑,然后道。
    “你还是不了解陛下!”
    说着话,朱徽煣从书桌后头转过来,缓缓在房中踱步向前,道。
    “陛下的性格宽仁,但是,这种宽仁,又和仁庙不同。”
    “仁庙之宽,是宽纵仁慈,陛下之宽,在于能心怀天下,能真正的体恤下情,不会胡乱迁怒。”钾
    “你还记得,当初于谦举荐一众兵部官员时,朝野上下尽皆反对,觉得于谦此举有揽权之嫌,可陛下呢?”
    朱音埑皱眉思索,并没有说话。
    见此状况,朱徽煣道。
    “陛下不仅不罪,而且,还帮着于谦稳住了朝堂舆论,这般举动,可不是单纯的爱重能够解释的了的。”
    “于谦揽权兵部是事实,朝堂诸臣当时弹劾他,并非是虚言构陷,相互攻讦,但是,陛下护着他,是因为陛下清楚,整饬军屯会受到绝大的阻力。”
    “所以,想要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陛下若要做事,便会给底下人足够的理解和支持。”
    “我之前对你说过的宗务改革一事,陛下明着是交给了礼部,但是暗地里,其实是交给了我和礼部一同操持。”钾
    “此事并不容易,陛下清楚这一点,所以到了如今,也并未曾催促我,这便是为父愿意接下这宗人令的原因。”
    “不然的话,你以为这朝堂漩涡,真的是好呆的吗?”
    某种程度上来说,朱音埑和朱徽煣两父子的性格算是一脉相承,但是,相对于已经经过诸般大风大浪的朱徽煣来说,朱音埑固然聪慧,可毕竟还欠缺不少经验。
    因此,对于朱徽煣的这番话,他好像听懂了,但是,又有几分迷惑。
    朱徽煣也不在意,道。
    “你以后慢慢就会明白的,跟对人,才能做对事,这份奏疏既然送过来了,其实就是想让为父附奏的,说什么要经过宗人府呈递,他周王什么时候这么守规矩了?”
    按制,诸王的奏疏的确是要经由宗人府上呈的,当初,老岷王也是用这个借口,惩治的襄王。钾
    但是,反过来想,当初襄王想要呈递奏疏的时候,之所以没有经过宗人府,也不是他忘了,而是这条规制,压根就不是这么用的。
    诸王分封各处,都不在京城,他们的身份,又和普通的文武大臣不同,所以,奏疏呈递,并不能像寻常官员一样送通政司。
    所以这就涉及到,诸王呈递奏本,要由哪个衙门转手的问题,所以说白了,这条规制,其实是宗人府和礼部之间的问题。
    但是如今,诸王都在京城,可以直接面圣,这条规矩其实也就可有可无了。
    要知道,当初天子潜邸的时候,甚至每年的贺表,都是直送宫中的,连礼部都不经,但是,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也没人跳出来说什么违制的事。
    所以,当时襄王被老岷王以此责罚,才会长久心有不甘,觉得老岷王是在刻意的为难他。
    说回到这份奏疏上,周王明着是说要转交给朱徽煣,让他代为呈递。钾
    可实际上,就是要拉他一块下水。
    这个结果,打从他带着朱音埑一块去十王府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朱音埑既然出现了,那么,朱徽煣就脱不开身,这个时候再有反复,不仅抽不开身,反而会显得首尾不一,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缓步来到门前,望着墙角的寒梅绽开,朱徽煣继续道。
    “至于说,朝中诸臣的不满,又指不着咱们父子俩身上,别忘了,当初整饬军屯,你父王我可是鼎力支持的,有这一条在,朝中那些人,想拿咱们家撒气,也没地去。”
    “何况,你那媳妇,出身也不寻常,至少现在,靖安伯府还算是鼎盛之时,再加上,我管着宗人府,常年在京城里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帮大臣,没这么傻……”
    闻听此言,朱音埑的眉头算是舒展开来,道。钾
    “还是父王考虑周全,儿明白了。”
    “嗯……”
    朱徽煣轻轻点了点头,继续道。
    “咱家不会有什么事,至于其他这几位王爷,既然敢招惹这帮朝廷大臣,想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那到了最后,对方心生畏惧,再也不敢招惹藩王,还是死不低头,强硬反扑,那都是这几位王爷自己担着。”
    话至此处,朱徽煣抬头望着朱音埑,忽然话锋一转,道。
    “何况,咱朱家的藩王,还没你想象的那么弱不禁风……”
    “周王他们有一句话说得对,这天下,到底还得咱们朱家人担着,朝廷里那些大臣,对藩王的意见不是一天两天了,就单是宗务这档子事,礼部那个姓胡的,比你父王我上心多了。”钾
    “但是,只要还是咱朱家人坐天下,那就算斗的再厉害,了不起也是回封地窝着过日子,这退路咱们有,朝中那帮大臣可没有。”
    “所以,大家相互留着分寸,不能逼得太死,真要是非得死命相搏,没有那么多人下得了这个决心的……”
    …………
    距离年关已经剩不了几天了,按理来说,这几日朝廷应该慢慢闲下来了,事实也的确是如此,但是,朝堂上虽说是没什么事了,可私底下的种种传言,却是纷纷扰扰的。
    一边是军府的案子,一边是吏部明年的大计,还夹杂着刑部查抄被羁押边将府邸的消息,以及户部有可能要裁减开支,礼部要对宗务进行整饬的消息。
    临近年关,本就是文武大臣相互攀交情,走关系的时候。
    如今流言纷纷扰扰的传来传去,自然更是让整个京城上下变得热闹了起来。钾
    但是,这热闹之下,却是大多数人对于前途的担忧,朝廷现在虽然宁静,但可想而知的时,涌动的暗流已经渐起。
    内阁,俞士悦坐在不算宽阔的公房当中,面前摆着一道来自州府的贺表,看似好像在考虑该如何票拟。
    但是,只要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位次辅大人,心思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去。
    这贺表并无任何异常,但是,已经在俞次辅的案上摆了小半柱香的时间了,特殊的不是贺表,而是俞士悦的心情。
    不知为何,今日他总感觉格外的不安,总有一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上一次,他如此不知所以的心烦意乱时,还是目睹梃击香亭一案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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