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文,他们虽然轻敌冒进,可多年来一直跟随温侯左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否念在昔日军功,免他们一死吧!”庐江打刘勋的时候,高顺是不服林墨的。
后来经历了诸多血战,高顺已经很清楚,眼前站着的年轻人,不只是温侯的女婿,更是军中掌纪、主生杀大权的监军,只能出列拱手作揖为昔日袍泽求情。
“允文,他们都已经知错了,请给他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吧,我愿以身作保,若再有犯,不等你发话,我直接斩了他们仨!”相比于魏越,高顺跟随吕布的日子并没有那么长。
其他不说,当年冀州战黑山贼的时候,他们都是一同携手的呀,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几人上断头台。
“战前斩将,于大军不利,若可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陈宫也顺势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林墨做沉思状,三人看着他,望眼欲穿,他们都清楚,自己的生死就在眼前之人的一念之间。
好一会,林墨才沉声道:“若非众人求情,今日尔等当受正法,死罪可免,你三人各领四十军棍,贬为马夫,军前效命。”
闻言,三人悬着的心这才落下,站起身来的时候才赫然发现不知何时,整个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多谢监军。”
待得他们三人走后,众人才重新回到了中军帐里。
这一仗并非一无所获,至少确定了先登营是跟在袁谭的身边,好在他们的组建者麴义已经死在了袁绍的手里,死因呢,跟魏续差不多吧,太狂了。
麴义不在,这先登营的威力是要打上一些折扣的。
即便如此,先登营也不好对付,能把白马义从都给凿穿的部队,袁绍对青州战线的重视可见一斑啊。
唯独可惜的是,刚见面就被打穿,也不知道大戟士有没有随行。
“温侯,在下有个法子,或可一试。”陈宫第一个开口了。
吕布也不言语,只是朝着他扬了扬额示意他但说无妨。
“北国军三日挑衅才将我们引出,如今得手必然防备松懈,兴许今夜是个劫营的好时机。”
陈宫这么一说,吕布剑眉一挑,确有可能啊。
魏续和侯成在军中也是挂了军职的,尤其是魏续,跟张辽一样顶着的可是中郎将的军衔,已经算是大功一件了,八成要庆功。
这个时候偷袭,他们应该料想不到,吕布的眸子转向林墨,后者却没有任何的表态。
平心而论,陈宫这个建议可行性确实非常高,但,林墨不敢冒这个险了。
四千骑兵一次性折了一千两百多人,如果再派任务,就只能出动并州狼骑和赵云新训练的五百骑射兵了。
这一千八百人是王牌,也是杀器,非必要不可轻出。
说到底,也是折腾不起了。
万一大戟士确实随行了,一旦被他们贴身,真就是并州狼骑也回不来了呀。
林墨轻声道:“未可擅动,他们近些日子来的表现明显都是带着伏击目的,眼下刚刚受挫,还是先等一等。”
“若是明日再来挑战,总不能一直坚守不出,时间长了,军心会散了的。”魏越这种激进派向来就不主张坚守不战的。
“没事,我自有应对之法。”确认了先登营就是伏击的主力,这一点很重要,一整日的备战状态会让随行步卒和骑兵耐力大损,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重点就是避开先登营的威胁。
根据赵云先前所说,加上返回军士的描述,先登营属于重弩,射程不输弓箭,穿透力极强,弊端是过于沉重,极难挪动,而且准头需要经常进行调整。
了解了这么多信息,要说反伏击肯定不现实,赚点小便宜,拉回点面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其实这些都不是关键,只要后面袁谭的走向跟自己预料的一样,这一切的付出才算值得。
林墨这么一说,吕布悬着的心也就放下来了。
他也不想再听那些谩骂了,最主要,不希望让将士们觉得守也是死路,冲出去也是死路,当即拍了拍手,“那还等什么,说说你的部署吧。”
林墨走到沙盘,跟众人讲解着自己的计划,这一回,赵云师兄弟唱主角,其他人也不敢有提反对意见的了。
毕竟,最跳的都已经死了。
在一旁听的细致的贾诩眉头紧锁,眼转子转溜了几圈,心里陡然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计划如此完美,都预算好了袁军下一步的走向,你这分明是把魏续他们的死也算计进去了……
不应该吧,好歹魏续也是他叔父辈,希望是我想多了……
有些事,贾诩觉得细思极恐,如凝视深渊。
第一百六十四章 林墨教你放风筝
几万大军轮番出动三天时间是会让将士们人困马乏的,而且,连带着损耗的粮草也会增多。
到最后的收获只是区区千余骑兵,外加魏续和侯成,要说赚倒也不亏,勉强可以视作为积攒了一定的优势吧。
这是袁谭的内心戏,因为他不知道吕布有多穷,还以为对方应该跟他差不多麾下八千骑兵呢。
当然了,袁谭的关注点其实也并不在这笔账上,而在于军心。
这两年中原地区,乃至于大汉天下,最耀眼的人是谁?
林墨认了第二,怕也没人敢认第一。
辅佐穷途末路的吕布一步一步坐稳徐州,占据淮南,战败曹操,乃至于今日可与北国大军对垒,就连沮授、田丰这等才华冠绝天下的人也对他心存敬畏,当算意气风发了吧。
可是,两军首战,自己却获胜了,战胜了近乎无敌的智囊林墨,吕营的三军大纛林墨,光凭这一点,多少粮草搭进去也不亏啊。
经此一败,吕营必定人心惶惶,相反的,因为颜良被擒而动荡不安的军心也会稳定下来,甚至高涨。
最关键的一点,袁谭找到了信心,他林墨绝对不是不可挫败的,一旦优势慢慢积攒,吕布真要败给了自己,甚至是抢在了西线战场结束前收官,这大位,还有谁可撼动?
“公子,夜间埋伏已安排妥当。”文丑走进帐内后,朝着袁谭拱手作揖。
终归是打了场胜仗,文丑心里好受多了,对袁谭的恭敬也随之提升。
“好,那便交给下面人吧,将军请坐。”袁谭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跟文丑拉近一点关系。
有些得意忘形了,田丰无声的笑了笑,倒也没干涉。
可以理解,让林墨在战场吃了暗亏,同为年轻人的袁谭有些飘飘然是正常的。
况且,他也有听从自己的建议,在三座大营里都设下了埋伏,这便让田丰对他更加刮目相看了。
“公子,我们明日是否继续到吕营挑战?”中军帐里,同样坐着的韩莒看向帅椅上的袁谭。
“又或者,可以试试进攻吕布的营寨,查实一下吕营防务?”韩莒身旁坐着的赵睿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文丑没有表态,但两人说辞都引得他频频点头,显然,战意汹汹。
袁谭压了压手,“我意继续挑战,一连三日的挑战,加上重挫了他们的骑兵,如今吕营必然士气低下,当然要继续下去。”
这就算是一招鲜、吃遍天了,其实这一手通常是要兵力上有绝对优势才能玩的起,毕竟大军回撤的时候,将士们疲乏之态真的遭遇了生力军会输的很惨。
所以袁谭的做法是每天都换几军人马,让将士们可以得到更好的休养,这也算是发挥了自己的兵力优势。
“还有……”
袁谭顿了顿,嘴角微微勾勒,“明日挑战之时,顺势将营寨往前推进十五里!”
“好哇!公子不愧主公麟子,面对能把曹操一败再败的吕布也寸土不让,此举必可令吕军胆寒!”文丑兴奋的一捶台案。
大军营寨前移既是对己方士气的激励,也是对敌军士气的打击,袁谭这是想一步步将优势扩大,田丰当然看明白了他的心思,当即作揖道:
“公子,广县大寨可容纳二十万大军是因为地形开拓,一旦大军前移,前方通道变窄,立下营寨则无法收拢大军。”
这,确实是个问题,在田丰面前,袁谭还是比较谦逊的,低头道:“先生有何良策?”
“依在下之见,营寨不可轻易前移,保持着对吕布的继续打压即可,待时机成熟分一支兵马占据齐山,即时两线夹击,吕布必败。”
“先生过于谨小慎微了,大可不必。”
文丑已经厌倦了这种小打小闹的慢慢推进,一点也不痛快,摆手道:“我以为公子所言才合乎我军当下情况,军寨前移必令吕军胆战心惊,或可不攻自破!”
一急一慢两个心思碰撞在一起,免不了会产生矛盾的。
其实如果条件允许,袁谭确实会更加的偏重于田丰,可他考虑问题并不能只局限于两军对垒,还有未来大位。
论在北国军中的影响力,田丰别说跟文丑比了,就是身旁的辛评辛毗两兄弟也比不过。
尤其是颜良已被生擒,得到了文丑的支持,就相当于得到了北国军几十万将士的支持。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他也确实不认为大寨前移有什么问题,打仗嘛,步步为营固然是好,可有时候也要当断则断。
几番思虑下来,袁谭还是决定按照既定方案前移大寨。
“公子如果一定要将大寨前移,那就必须先占据了齐山,否则一旦让吕军占据,这样的地形会宛若一个布袋将我军包裹,极其不利啊!”
“这一点可依先生所言。”
袁谭点了点头后,坚定道:“待大寨前移后,我再拨五万人到齐山上占领高地。”
“公子,还是先占领齐山,再做挪营吧。”田丰语重心长的劝道,他并不清楚袁谭心里想的算的其实一点不比他少,只不过彼此偏重不同罢了。
田丰看来,大军前移很简单,士气如虹的条件下,这是一种示威的行为。
可你再想后退就没这么容易了,对士气的打压是一方面,撤退途中被追击又是一方面。
袁谭摇了摇头,这一次,他是正面拒绝,“眼下时机必须先推进大寨以寒其军心,顺序不能乱了。”
只要大寨立下,吕布还能冲出来不成,他的兵力可只有区区六万众人。
田丰几度想劝都被文丑、韩莒等人挡了下来,以至于险些跟文丑正面冲突了,还是袁谭立刻从中斡旋。
田丰这人是哪都好,就是太刚了,有时候看起来像强迫症,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被袁绍丢到青州战线来,属于典型的智商高、情商低。
文丑对田丰其实也没有恶意,他只是想快点击破吕营,与袁绍形成两线夹击的态势解救颜良而已。
所以,家业大了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甚至很多时候不见得都能分出对错来,只不过彼此立场不同罢了。
要说忠心,文丑对于袁家的忠心绝不会差过田丰的。
停下争吵后,他们几人在中军帐里吃着寡淡的庆功宴,不让喝酒是袁谭定下的规矩,眼下有一些优势,还不至于能兴奋到伶仃大醉,他要让这些武将时刻保持着作战状态。
他们在中军帐大口吃肉的时候,张扬在营寨内西北方摆了一些肉类果品,烧着祭奠的念竹,眼中含泪。
魏续和侯成与张扬都算是老交情了,当初在洛阳时候大家还是一起上过战场的,如今暴尸山野,还是他张扬去向袁谭开口求情准许他带到山林下安葬。
一开始时候,张扬心痛如绞却若无其事,似乎深怕暴露了此行目的,这就是武人心思了,想的多,偏偏还是错误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最后还是徐庶出面指点,让他主动去找袁谭,咱是来投奔的,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刻意的掩饰只会暴露更多问题,张扬一听好像是这个道理呀,难怪非让我等你到了才出发北国,原来跟那未曾蒙面的贤婿一样,用脑子的。
“喝吧兄弟,这是你们最喜欢的秋酿。”张扬握着酒壶倾斜,送他们最后一程。
河内一别,再无归期,张扬有些感伤,先是郝萌,再是魏续和侯成,有些人,只活在了当年匆匆离别的杨柳树下了。
一夜无话,吕军并未来劫营,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这样也挺好的,吃了这么大的亏还是只能龟缩,看来士气动荡的很厉害,不敢再冒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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