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巴不甘的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身子一挺,再没了呼吸,只是双眼还是朝着司马懿瞪大,典型的死不瞑目。
眭固一死,他的黑山贼部下立刻就成了一盘散沙,被薛洪和缪尚带兵一冲便溃散而逃,仅半天的时间就把他们全部驱赶出了怀县。
这几天,将士们就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原本还算繁荣的怀县已是一片狼藉,自己的主公张杨也没了,他们沮丧的收拾着这里的残局。
而司马懿则是跟着薛洪、缪尚到了城外一处山林下把张杨安葬好。
张杨的墓碑前放着眭固的人头,还有参与了刺杀的五名黑山贼的首级,“主公,你可以瞑目了……”
司马懿比他们任何人都要伤心,跪在张杨的坟前痛哭流涕,“府君,想不到那一别竟是最后一面,若你在天有灵,请一定记得入梦,与在下把酒言欢……”
甚至到最后,还是薛洪和缪尚将他搀扶起来的。
“仲达先生,以你看,我们眼下该何去何从?”他们现在也很迷茫,张杨生前是想支持吕布的,可他一死,怀县又发生了内战,手头上只剩下几千人了,根本不可能是曹操的对手,甚至连周旋的资本都没有,一时间不知作何抉择。
“在下来怀县是慕名府君,如今他已离世,我痛断肝肠,再无心神筹谋,今后去留只能是你们二位权衡了。”
司马懿哽咽着擦拭泪水,“不过有一点,若有任何的需要,可遣人到温县告知于在下,司马家定会竭力支持的。”
两人对视一眼,看着他这般伤心,皆是心中动容,没想到半年的时间里他对主公就有这么深的感情,那眭固受了主公大恩,却反咬一口。
人跟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先生好走。”两人亲自搀扶着司马懿上了马车,还对着他的马车拱手作别。
躺在马车上的司马懿长舒了一口气,张杨死了,眭固也死了,薛洪他们只能投曹别无选择。
对于曹操,司马家有交代了,也不用担心被绑缚在他的战车上。
对于吕布,司马家也没有交恶。
这件事,做的算很漂亮,并没有留下任何参与进来的痕迹。
可司马懿并没有觉得自己赢了,缓缓闭上双眼,感觉很疲累。
第二百零一章 要拿回我失去的东西
开春时节的许昌,天气多变,就像人生一样,上一刻还阳光明媚,这一刻便暴雨倾盆了。
在四角凉亭下躲雨的曹操探手接住顺着檐角滴落的雨水,心情复杂。
他身后的石桌上,放着一捆竹简,是缪尚写来的请降书。
河内,易主了。
横亘在西北方向多年的石头,今天终于被搬开了。
他并没有欣喜若狂,其实眼下这个时间里,北国内乱,吕布入青州,荆襄自顾不暇,就连孙策都开启了交州征程,根本没有任何人能拦住他拿下河内。
河内,不过一郡之地,两万兵马,他曹操弹指可破。
中原大战他是最大的受益者,至少目前是这样,缴获的军械、战车、甲胄不谈,光是战马就有六千余匹,一鼓作气把骑兵队伍扩张到了八千之众,在中原一带堪称无敌了。
而且,因为这一战的逆转,也让两州世家开始安定下来竭诚相助,原本一战后只剩下五万人的队伍,再次扩张到了八万军。
所以,他要拿区区一个河内,可以说全力一击下,哪怕张杨死守也撑不过一个月的。
之所以这个点一直成为曹操的隐痛,归根结底还是出在了两件事,一是曹吕联盟,二是林墨的锦囊妙计。
曹吕联盟终归只是过渡期,反目不过是时间问题,尤其在吕布选择北上之后,这联盟已经名存实亡了,只差一个合适的时机。
最让他不安的是林墨的锦囊,毕竟中原大战时是享受过了三计定乾坤逆转战局的巨大收益,要说不忌惮是骗人。
遑论是他,就连郭嘉对此都落了阴影。
可是今天,河内易主了,而且没有动一兵一卒,司马懿竟然只身一人就把张杨苦心经营多年的河内搅弄的翻天覆地。
他不敢评说司马懿的才华是不是压林墨一头,但至少证明了一件事,林墨给张杨的锦囊,正如郭嘉所猜测的那样,是敲山震虎而已。
不管中原大战里种种不可解释的计谋如何去理解,可事实就是事实,他林允文,肉体凡胎,绝非传言所唱懂得驱役鬼神、预知未来。
这件事,比得到河内本身还重要。
谁会愿意自己的对手是个跟世人不在一个次元的人物呢?
坐在凉亭下石板凳上的郭嘉看着桌上的竹简发呆,耳边雨声滴滴答答,空气既凉爽又清新,他心中的阴霾,在这一刻,都被驱散了。
很长一段时间来,他的内心对于林墨都有阴影,跟曹操一样,他始终无法理解林墨到底是怎么做到那些事情的。
虽说张杨的空锦囊是疑兵之计,是敲山震虎,但还是不可否认林墨对人心的拿捏令人钦佩。
只不过,这些都是正常人可以办到的,郭嘉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是在跟一个神级人物交手了。
消失了很久的阳光,似乎重新笼罩在了他的心头之上,让人心情舒畅。
“司马懿这人你怎么看?”沉默了良久,曹操终于开口了。
“手段不俗啊,仅凭一己之力就把张杨的基业给毁了,最重要的是他能做的不留任何痕迹,如果我们不是受益方,甚至都很难知道这事是他在主导。”郭嘉并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之言。
单就这件事而言,司马懿做的堪称滴水不漏,又能把自己完全摘出来,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而且他还能让司马家继续保持中立,不得罪我与吕布,心术之重、城府之深,了不得啊。”
曹操补充道,冷笑了一声,随后叹道:“此人也算是惊才绝艳之辈,还是想法子把他给吸纳了。”
郭嘉也笑了起来,拿起石桌的竹简说道:“缪尚信里说司马懿因为张杨的死悲痛过度,已经不能起床了,这人的心术玩的好啊,司空想让他出仕都难。
从开始到结局,一步一步他全部都算计好了,确实手段了得。”
这一点,曹操当然看出来了,也因为如此,他才更觉得司马懿是个难能可贵的人才。
所幸司马家就在河内,中原两州在握,关东也在恢复中,作为夹在中间的司马家想置身事外?
简直是笑话!
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但眼下曹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只能先把这事放一放,“如今局势已经明朗,吕布入得北国,短时间内抽不会身了,河内也已经打通,我欲兵分两路,北取并州,东征淮南三郡。”
河内的易主,不只是打通了北上并州的粮道,更重要的是给了曹操信心和底气。
他不仅要鲸吞并州,还要利用陈登一鼓作气拿下淮南三郡,将过去失去的东西统统讨回来。
北国三方大战虽未打响,但兵马已动就撤不回来了,并州高干那几万人马他还是很有信心能拿下的。
最难的点,反而是淮南三郡,因为斥候回报吕布把张辽调过去了,同行的还有两万大军。
广陵一战,张辽大放异彩,威震江东,曹操心知他是吕布麾下的头号猛将,足以独当一面。
这块骨头,还是挺难啃的。
“如果要兵分两路,那可就是三军尽出,许昌会空虚的。”郭嘉提醒了一句。
“无妨,能造成威胁的只有刘表,但他想用兵,也需要过蔡家这一关,蔡瑁是个明白人,从过去几番通信,他也是有意归顺的。”
曹操转身看向郭嘉,笑道:“我看你担心的不是刘表,而是不知道我应该去哪头吧。”
郭嘉笑而不语,这确实是个难题,也是兵分两路最尴尬的一个地方。
毕竟这支队伍里只有曹操一个主帅,没办法像吕布那样,拥有两面军中大纛。
曹操沉思片刻,“淮南三郡有陈登做内应,我相信是没问题的,到时候元让带人去便可,我嘛,北上并州,或可震慑高干,有机会招降。”
高干是袁绍一手提拔起来的,袁绍一死,北国又乱了,自己亲率大军才能真正的震慑住他。
“那在下呢?”曹操北上,似乎也没什么不妥,郭嘉转而关心自己的安排。
“你去安丰吧,并州边陲之地多苦寒,你身子弱未必能受。”
曹操看着郭嘉,满眼都是关切与溺爱,“再者,安丰虽有陈登策应,但张辽此人不可小觑,有你在,我才更放心。”
郭嘉点了点头,拿出腰间酒葫芦摇了摇,看着亭外细雨沉思。
他考虑的不是安丰战局,而是并州方向。
他希望,即便自己不能跟随曹操亲征,也能出一番力。
“司空,此番取并州,有两个人是可以利用的。”
“噢?说来听听。”
曹操饶有兴致的坐了下来,直接抢过了郭嘉手里的酒葫芦,后者尴尬一笑,“太行山,黑山贼张燕,张燕号称十万众,战力不可小觑,若能引为己用,此番高干必会首尾难顾。”
张燕的十万众部就跟当年青州黄巾的百万步众一样,都是包括了老弱妇孺的,真正的战力撑破天就是两到三成,也就是两三万这样。
作为山匪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况且张燕盘踞太行山多年,连袁绍都无奈其何,自然是有点本事。
曹操点了点头,张燕,一个山匪,许利便可拿捏,问题不大,旋即目光示意郭嘉继续说下去。
“第二个,南匈奴的单于呼厨泉,可遣使携礼谒见,许以重利,邀他一并进攻高干,便是不成,至少不能让他掺和进来了。”
其实无论是匈奴还是鲜卑,在汉末这个时期与中原的诸侯都是有联动的。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公孙瓒那样用雷霆手段,事实上无论是袁绍还是曹操,他们对这些胡人多采用怀柔安抚政策,关键时候也能为我所用。
“好,此二人确实可以利用。”
曹操满意的颔首,“反正接收河内后也需要一点时间平稳,再者大军出征荀彧也要时间准备的,先派使臣前往太行山与河西吧。
若是能得到他们两人的支持,拿下并州便易如反掌,继而我便可西南两个方向虎视北国,坐观他们三方成败,取最后的渔人之利!”
曹操说完这番话的时候,连绵的小雨也戛然而止,一缕阳光驱散了许昌上空的阴霾。
“司空高见。”郭嘉看了一眼外面刺眼的阳光,露出一抹笑。
想要拿回酒葫芦,却被曹操瞥了一眼,“少喝些,医官说你底子薄。”
“知道了。”郭嘉嘿嘿一笑。
男人间的浪漫,在这个时代似乎远比男女之情还能暖人心。
大方向算是定下来了,但这件事要办起来还是需要一段时间去运转。
最大的问题还是粮草,虽然在中原一带都启用了曲辕犁和龙骨水车,但世家们的债务太重,加上又要开发关东地区,许昌的府库早就是个空壳子了。
现在一口气出动八万大军,粮草、牛车、奴役各方面的安排都是钱,就算是荀彧也需要时间去准备。
所幸现在的局面于曹操而言是极大的利好,各世家的支持力度肯定要比先前大上许多。
最后,就是人员的编排问题,自己带一支大军北上并州,夏侯惇带一支去淮南,兵力如何分配,文臣武将的随行不仅要考虑到合理性,还要讲究搭配,都需要细致的运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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