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这个李子明果然没安好心,当年卫国之难时,我便观此人对我姬姓之宗不甚礼敬,而今竟是助纣为虐,实在可恶!”
“呵呵,现在最难过的只怕是晋国吧?这对咱们齐国来说,正是隔岸观火的好时机。一旦楚国拿定主意要北面争霸,晋国与郑国必定是首当其冲,届时便看他们晋人会如何处置了!”
此时齐国人的心态倒是暧昧许多。毕竟,对他们来说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此番李然背弃中原姬姓诸国,他们作为看客,吃瓜便是,大动干戈那自是不必。
“胡闹!诸位说得此言,何曾想到过我姬姜守望之谊?”
可他们的言论却是第一时间遭到了晏婴的驳斥。
作为齐国最有贤名的大夫,晏婴对于这种看他国笑话以当取乐,甚至是思以趁机而入的想法自然是嗤之以鼻的。
在他看来,姬姓之邦纵是再弱,那也是如今天下的正主。面对别国的灾难而感到幸灾乐祸,这岂是身为大国的胸襟?
第二百五十七章 耍无赖的楚王熊围
面对齐国上下的幸灾乐祸,以及朝野上下,那些企图等楚国北进与晋国争霸时便趁机入局的想法,晏婴第一时间便对这些卿大夫予以反驳。
毕竟齐晋两国,那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而齐楚的关系,天南地北的,说他是遥相呼应恐怕都显得是有些牵强。
况且,若坐视楚国的势力日益势大,这对于齐国的复霸之路而言,本身也是徒增了变数的。
而如果他们这些中原的兄弟之邦,仍是在那里勾心斗角,又岂能挡得住强楚的再一次崛起?
晏婴与他们不同,他是真正的以天下的安危为己任的。
而且与子产一样,他同样是怀揣着“意莫高于爱民,行莫厚于乐民”的民本主义信条的。所以,“行仁政,施仁义”那更是他的基本执政理念。
只可惜,他与子产所不同的是,晏婴他并不是齐国的执政。所以,他的影响力之于齐国,更多的是只体现在舆论上。而他的执政理念,却很难是能够落到实处。
因为,齐侯虽说对他也算得是言听计从,但与叔向在晋国的处境一样,当他面对齐国内部日益强大的卿族势力时,他也只感到无奈。
前有“崔杼弑君乱国”,现有“田乞邀买人心”,晏婴对于这种僭越非礼行为的反感,那始终是一以贯之的。
也正是因为他对“礼”的重视,所以他才会对那些如今在那幸灾乐祸的齐国卿大夫而感到不耻。
而这种表面君子,背地小人的行为,在他眼里只能称之为“下作”!
晏婴的目光冷冽,他自是不会与这些人为伍。
“还请君上修书一封,遣楚国,质于楚君。”
对于诸樊战死,李然受封一事,晏婴的态度很明确,不能完全归咎于李然,这件事必然是要楚国负责!
姬姓之邦的君主当然不能这么白死,他齐国自然要有自己的态度!
而齐侯当然也当即是明白了晏婴的意思,便立刻是按照他说的办了。
……
另外一边,身在楚国的李然,这些日子可就相当的不好过了。
他先是收到了子产的信札。
郑国毕竟与楚国最近,消息往来自是最为快捷。
一如他自己所预料的一般,子产这回是真的震怒了。
吴国与晋国乃是战略同盟的关系,所以,那自然便算得是郑国的盟友。而李然身为郑国的大夫,竟是相助楚国,以致吴王诸樊战死!
这不是叛国是什么?
当然,子产的用词不会这么锋锐,他的言语相对是要委婉一些的,可意思却还是那个意思。
子产在信中严厉的批评了李然的这种行为,并且一定要李然给他一个说法。
而李然也能想象得到子产而今所面临的困境。
毕竟郑国新政才刚刚有了起色,国内上下都指望着子产。丰段等人那更是一直等着子产这边出现差错。
此事一出,子产必定会遭到国内反对派的一致谴责,即便是当国罕虎那也是拦不住的。
子产情急之下,说得几句狠话,一方面自然也是出于自保。而另一方面,他也的的确确是被这件事给气坏了。
而就在李然准备给子产回信之时,另外一封快马加鞭送来楚国的信札也一并到了。
李然打开一看,竟是晋国羊舌肸写予他的。
同样,羊舌肸也对李然相助楚国一事也是进行了措辞极为严厉的批评,还将而今晋国朝堂之上的风向告诉了李然。
只是,他并没有急于让李然给他一个说法。
羊舌肸与子产不一样的是,羊舌肸所处的环境并没有子产所处环境那般危机四起。
所以,羊舌肸只在信中批评了李然,末了又对李然进行了一番“淳淳教导”,让李然要切记天下之安定,皆应以姬姓之邦为先,以姬姓之邦为要。若是助纣为虐,自误于歧途,那迟早是为天下所弃的。
简而言之,就是应该一切都以姬姓优先。
而从这两封信札便不难看出,这两人与李然之间关系的异同。
一个乃是与李然亦师亦友的羊舌肸,一个是与李然同舟共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亲密盟友。
所求所谋,两人也都不甚相同,对于李然相助楚国之事的态度,当然也不尽相同。
只是尽管羊舌肸的来信更强调立场,也并没有子产那般的严责。可李然这心里,却还是清楚明白的。
毕竟,这件事说一千道一万,始终是他有错在先。他本以为自己算无遗策,能够生擒诸樊,劝诸樊罢兵而还,可谁知,竟是会直接害死了诸樊。
而且,还直接一手创造了一国之君竟是会直接战死沙场的先例!
如此一来,吴国实力大损,楚国再也不用顾及吴国,反而能够腾出手来北面争霸,这与他当初来楚国的目的可谓亦是背道而驰。
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写了两封回信,分别是予羊舌肸与子产。
这件事,他是谢罪也好,解释也罢,无论如何,始终是需要他的一个交代的。
翌日,当他把两封信札交给护卫送出了章华台后,他便立刻是去觐见了楚王。
因为他知道,他被楚王封为叶公这件事,肯定是被楚王添油加醋的对外宣扬了一番的,要不然,全天下的人何以如此之快就知道了此事?
而楚王之所以要这么做,显然是为了逼他就范!
在逼他李然成为楚臣这件事上,楚国上下真可谓是煞费苦心!
“哦?子明先生求见寡人?今日不知先生找寡人有何事相商啊?”
楚王得知李然已经是派了孙武前去叶邑担任县尹一职,所以自然以为李然已是彻底认同了叶邑县公这一身份,所以对此也是格外高兴。所以,如今见得李然前来,当即是满脸堆笑。
“大王,都这种时候,咱们就不用藏着掖着了吧?”
李然脸色一沉,却十分不痛快的与他直接怼道。
可楚王却仍是一副故作不明的模样,稀里糊涂的表情霎时间浮现在他脸上。
“先生这是何意?这话寡人怎么听不懂啊?”
“臣与大王曾有言在先,三件事毕,臣必离楚,大王当时也是答应过臣的。然而如今大王却以这种手段想要将臣困于楚国,岂不是背信弃义?如此所为,大王如何能成为楚国上下臣民之表率,又有何信义,让楚国成为天下诸邦共尊的盟主?”
李然打开了话篓子,甭管好不好听,只管是一股脑的全都给抖搂了出来。
他也是真的怒了,毕竟现如今的形势对他而言已是十分不利,楚王却还搁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不是耍无赖又是什么?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楚王如今还真就是耍起无赖了。
“哎呀,原来是这回事啊……来来来,先生不必动怒,快快请坐,快快请坐。”
“此事啊,确是寡人所扬言出去的。可谁让先生为寡人是立下如此盖世奇功呢?先生之功,之于寡人,便是当年管仲之于齐桓,赵衰之于晋文啊!既如此,寡人又焉能不让天下人知晓寡人的这一番爱才之心?”
“况且先生又何必生气?当年管仲欲除齐桓,而齐桓日后反能容得管仲为相。今日先生虽仇视于寡人,而寡人之大门却始终为先生敞开。如今,周邦既是容不下先生,先生何不就……”
堂堂楚国之王,竟当着李然的面耍起了无赖,而且这话说得,竟还直接搬出了齐桓晋文之故事,还在那是说得振振有词!
是啊,宣扬你李然的功绩,的确是我干的。
我不仅要楚人知道你李然的功绩,我还要让整个天下都知道你李然的功绩,不然何以彰显出我楚王对待有功之人的敬重态度?
反正,你现在也是为中原诸国所弃了,干脆不如就留在楚国呗?
若论当今诸国厚脸皮,他楚王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背地里摆了李然一道,当着李然的面居然还能搬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招揽于他。
此时此刻,不禁是让李然第一时间想起了诸葛孔明的那句“传世”名言来。
第二百五十八章 楚有三危
面对楚王这耍无赖般的态度,李然一时气急。
背后捅刀子不说,还捅得如此理直气壮之人,他李然确是还头一次见到。
这让他不由想起了诸葛孔明大骂王司徒的那句传世名言来: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但这话显然只能在肚子里来回晃荡,嘴上那肯定是不能说的。
“大王此举实在不妥啊!大王此举虽是表以惜才,但恐也是胁迫之意!若大王乃是用此等的方法来对待天下贤士,试问谁还敢来楚国替大王效力?”
“臣出身洛邑,自来便与中原姬姓之邦牵绊甚深,大王如此摆臣一道,便是要臣绝于姬姓之邦,那么臣的这一世名声又将何存?”
“所以,大王这不是在助臣,而是在害臣啊!”
“待得来日,若天下人皆知前来襄助大王,却最终反而会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试问届时天下贤达谁还敢来?”
李然直接把话说明了,脸上神色那叫一个难看。
这楚王熊围,可谓是想尽一切办法要将他困在楚国,其司马昭之心是路人皆知。
此时若再与他说话拐弯抹角,显然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莫不如直接是把话给挑明了,大不了是将他惹怒了又待如何?
可谁知楚王闻声,不但没有被惹怒,反而是将李然这一揽子的责骂是照单全收了!
只见,他轻轻一拍自个儿的额头,当即是装作恍然诧异道:
“哎呀呀,寡人怎的没想到此处呢?先生说得对,说得有理,寡人此举的确是显得操切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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