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黑子指着身上被蚊虫盯成的大包小包:“老板,这姓何的到底来不来啊?别我们在这里守十天半个月啥鸡毛都没守来!”
我说道:“看你矫情的,人家小竹都没说啥!”
小竹笑道:“我从小不招蚊虫……不过,黑子哥说得有道理啊,刘会长怎么确保何山一定会来呢?”
陆岑音说道:“这个不用担心。田家肯定用了手段让何山不得不来,至于什么手段,现在猜不出来,等逮到了何山再说。”
我认同陆岑音的观点。
白天睡不着的时候。
我去找秦老师下棋聊天。
秦老师棋艺其实很棒。
但在我看来。
他就是一个臭棋篓子。
聊天的过程中,我发现秦老师对青铜器达到了一种近乎痴狂的地步,各种年代、款制、工艺如数家珍,对青铜器的鉴定,也有自己无比独特的见解,很多观点令人耳目一心。
聊至深处。
秦老师长长叹一口气:“现在这些盗墓贼太可恨了!他们进墓盗宝,盗得可不只是一件宝,毁得可能是整座墓,甚至是一处灿烂的文明!”
我想起了帆公岛之时的老奔。
因为大洋流的原因,相柳没捞上秦船,老奔也没捞上。
老奔曾对我歇斯底里发表了一通一个盗墓贼对古玩真实的观点。
我还曾驳斥过老奔。
我很想与秦老师深入交流,便借用老奔的观点说道:“可社会上也存在一种观点,墓室里面的东西,如果不取出来,经过若干年也会被损毁,他们取了,一定程度上还挽救了古董。”
秦老师痛心疾首:“谬误!天下之大谬误!这是完全没有技术维度、历史维度的愚蠢看法!”
我诚心求教:“愿听秦老师高论!”
秦老师喝了一口茶:“小苏,你想想看!几千年的东西,在地底下能保存到现在,证明它里面的空气、湿度以及微生物环境都达到了一个比较稳定的状态,轻易不会发生任何变化,该损毁的早损毁了,没损毁的,再过百年、两百年也不会发生太大变化。”
“我们现在没有技术挖掘保护,可以目前科技发展的速度,再过百年,我们绝对有技术挖掘并保护好它们!可盗墓贼一进去,盗洞破坏了原有稳定的环境,里面东西可就全毁了!这就是技术维度!”
我问:“历史维度又如何?”
秦老师说道:“漫漫历史长河,形成了灿烂的文化,文化体现在哪里?全在文物上!按我来看,文物是精神、是信仰、是力量,它是无价的,再小的文物都无价!可盗墓贼取得一件文物,却都以价卖市,任何文物都被标榜了价格,变成了利益!”
“由此导致了各种古董做局、买卖盗贩、江湖争夺,充满了肮脏。每一件文物的标价,其实都是对文明的践踏和侮辱!就好比人,只有野蛮社会才会对人进行标价格买卖,但凡文明社会都不会这样做!”
“历史在发展,文明在进步,文物将来一定是不能标价,不能与利益挂钩的!盗墓贼其实就是阻挡历史进程的人,他们每一次卖的不是文物,而是给历史文明的车轮使绊子!”
我问:“按秦老师的观点,正规经营的文物拍卖行、古董行也必须取消?”
秦老师斩钉截铁地回道:“当然得取消!它们是历史发展过程存在的一种扭曲现象,一定会随着历史的发展而受到唾弃!”
秦老师的观点让我愣神很久。
我不盗墓。
但我买卖过古玩,陆岑音还是开古董行的。
我们从未站在历史高度或者说哲学高度思辩过这个问题……
“将军!”
“小苏,你终于输了一盘!哈哈哈!”
秦老师开心大笑。
第839章 一事无成
我向秦老师告饶:“秦老师厉害,我不敌!”
秦老师说:“我们一共下了四盘,我只侥幸赢了一盘,作不得数,再来再来!”
摆好棋重来。
又接着下了三盘。
我脑海中始终在咀嚼着秦老师的话。
突然觉得秦老师做的事遵从自己内心,很有价值。
对比自己。
这些年我好像除了弄了一点钱,找了个会赚钱的女朋友,做了若干古玩局,连父母的仇也未报,折腾的价值又在哪里呢?
由于心不在焉。
后面三盘棋局我一直输,而且身体还觉得疲乏,便说不再下了,要去休息一下。
回到房间。
陆岑音正在写字。
她这个习惯挺好的,无论在宾馆还是在其他地方,只要有空闲都会练一会儿字,没有毛笔就练硬笔。
我斜躺在床上,没有吭声。
陆岑音停下手中动作,转头问我:“怎么了?”
我白了她一眼:“不礼貌!”
陆岑音问:“我怎么不礼貌了?”
我回道:“你应该说,老公,你怎么了?”
陆岑音闻言,脸微微一红:“你是不是欠扁呢?”
我向她勾了勾手指头:“来!是兄弟就来砍我!”
陆岑音走过来,抡起枕头,作势就要往我身上砸。
我一把将她给抱过来,摁在了床上:“来!是兄弟就来砍我!”
陆岑音在我身下又急又恼,不断挣扎:“你疯了吧……这是厂房,都没有隔音!”
我跟她笑嘻嘻地闹腾了一会儿。
放开了她。
陆岑音理了理衣服,问道:“你下来之后好像心事重重的,到底怎么了?”
我将刚才与秦老师的对话讲给她听。
陆岑音听完,问道:“啥意思?你莫不是想让我将影青阁给关门大吉?”
我回道:“倒也不是。秦老师也说了,古董行是一种历史发展过程中扭曲的产物,我们让影青阁扭曲着存在就是,毕竟我们是普通人,有历史的局限性。”
“但秦老师刚才那一席话,却让我觉得自己像无头苍蝇,没什么理想和信仰。这些年,我为了报自己父母的仇,四处做局拼斗,看起来好像轰轰烈烈,却始终像个江湖混子,一事无成,还远不如秦老师如此简单一个局的坚守有意义,感觉自己与秦老师相比,一下子low起来了。”
陆岑音瞅了瞅我的样子,“噗呲”一笑。
“苏尘,你长大了。”
“你意思我以前小?”
“你能不能正经点?!”
“……”
我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陆岑音坐了下来,闪着大眼睛问:“我来帮你分析分析?”
我点了点头。
陆岑音说:“你刚出道的时候吧,一心只想为父母报仇,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到后来,在报仇过程中,你还想在古玩行当实现自己的理想,带着肖岚他们,赌斗砸挂闯阴席斗红花挑暗船,做各种局,名声大噪。”
“再之后,你接触到了老司理,虽也是为了报仇,但邙山夺琴、南粤阻敌、草原抗争、长白山夺圣物、帆公岛捞秦船、神农架争浮屠……试问一下,这些事情,刨除为你为父母报仇的因素,如果再来一遍,你会不会去做?”
我想了一想:“那必须做!哥们岂能让相柳这帮王八犊子得逞!”
陆岑音无比认真地说:“所以说你并不是没有信仰,你不大讲江湖规矩,鸡蛋上跳舞,但心中对古玩家国价值的坚守,一直牢牢存在。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实早已盖过了私仇,只是你一直没有发现,也没拎出来而已。”
“你与秦老师,两人的方式不同,并不存在谁比谁low的问题。”
我:“……”
陆岑音坐到床边,眸子里满是爱意:“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不错的?”
我说道:“这就是情人眼里猪都赛貂蝉吧?”
陆岑音闻言,格格直笑:“对!做你该做的、想做的,不要瞎想!”
她一番话。
让我一下觉得自己又行了!
我心中那股纠结和烦躁一扫而光,冲她邪魅地舔了舔嘴唇。
陆岑音吓得立马从床上起身:“呶!又开始不正经了!”
正在此时。
小竹在外面喊道:“哥,姐姐,吃饭啦!”
我们出去吃饭。
中饭是沙湖大鱼头、豆豉烧辣椒、烩羊杂碎、几道青菜。
实在太香了。
三黑子撑得都快坐不住。
吃完饭。
秦老师有一些得瑟,抱着棋盘要跟我再杀几盘。
我也不客气。
结果他一直连输,杀得他急眼了,他把围观的工人全赶走了,说明天等他考虑好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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