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她瞧见他,招招手,“你起来了,早上有肉包子,你吃完我们就走。”
    慕容澄瞌睡半醒,朝她走过去,掣下了她捆在身上的襻膊,她身上宽松的袖子顷刻滑下,盖住了两条细胳膊。
    莲衣一惊,“哎?你这是做什么?”
    慕容澄一言不发将那条蓝花绳从中间剪开,分成两段,然后抓起莲衣的胳膊,用绳子将她的宽松的袖口贴合手腕缠绕,一圈一圈贴紧小臂,俨然是军营里行军的样式。
    他道:“你要是在外头也这么露胳膊干活,任凭你梳什么头都有人来找你麻烦。”说着看她一眼,“还妇人头?梳男人头都不管用。”
    他替她缠胳膊,就要捏到她的手,莲衣隐隐觉得有些不自在,把手抽回来,狐疑抬眼瞧他。
    慕容澄还以为自己总算点化了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灵童,清清嗓子,“怎么?”
    莲衣踮脚小声说:“不用帮我做这些的,演得有点过了。”
    怕他不明白,她解释道:“就算不是世子,只是个仆役出身的家生子,也不会无缘无故帮人做这些琐事。你可以演得再自然一点的。”
    “好心当成驴肝肺。”慕容澄真叫懒得言语,撇下她就走,出去推车。
    莲衣赶忙揣上两个肉包子,“等等我!你走慢点!”
    今天出摊卖馄饨也是两个人,不过不是姐妹两个,而是莲衣带着慕容澄。莲衣在前面拉车带路,慕容澄在后边推。
    他才出来就不耐烦了,声音飘过来,“还以为你急着回来享福,结果就是每天起早贪黑摆摊卖馄饨。”
    莲衣头也没回,清脆地说:“我也以为我是回来享福的呢,但一家人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为防止慕容澄问她当初为何又要离家,她说,“我走的时候爹刚过世,家里的积蓄都被拿去买地盖饭馆,穷得揭不开锅,我走了家里少一张嘴,就能好过些。不过我也的确盼着回来的时候饭馆已经生意红火,可以借姐姐姐夫的光,享享福。”
    她扭脸看他,“可惜心愿只成了一半,饭馆开起来了,姐夫却翻脸不认人了。”
    慕容澄听到这哼了声,“你们江都的官府怎么连这种人都保,不过是个开饭馆的小老板。”
    “他那姘头厉害呀,扬州通判的外甥女。”
    “扬州通判算什么。”
    莲衣没出声,瞧他一眼,心说扬州通判在亲王世子面前的确不够看,可眼下慕容澄也无法亮出他那的尊崇身份。
    莲衣手握这个秘密,就像是手握一把绝世好兵刃,却只能用它来打鱼鳞。
    所谓“打鱼鳞”,大概是指有慕容澄陪着出摊,即便是到河边做那些嫖客的生意,也没有好事之徒再对她出言不逊了。
    但他也就只有这点用处,包馄饨、煮馄饨、端馄饨收钱都靠莲衣,他就抱着胳膊站在边上,像个木头。有时候莲衣忙不过来了,客人喊他,他就看人家一眼,带着点“你是什么身份,也敢使唤世子”的蔑视。
    莲衣最初无所谓,后来忙起来看着他实在碍眼,“你就帮忙收钱嘛,来都来了。”
    慕容澄抱着胳膊别开脸,“我才不会做那些和我身份不符的事。”
    莲衣手叉腰瞧他,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
    接下来的一刻钟里,慕容澄被这四个字魔音灌耳,再看莲衣忙忙碌碌抬手擦汗,实在不堪其扰,总算放下了世子爷的臭架子,走到食桌边上,干巴巴朝食客要钱。
    “你,三文。你两文。”
    那两个食客刚刚坐下,凳子都还没坐热呢,差点没站起来和慕容澄理论。
    莲衣连忙上前赔礼,将慕容澄拉到边上,教育道:“哎呀人家还没吃完呢!你得看眼色行事,人家吃完擦嘴了,你再上去要钱。说什么不打紧,态度好一些。”
    慕容澄鼻腔出气,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吗?他那是拉不下脸。
    莲衣叹口气,拍拍他结实的臂膀,为他鼓劲,“努努力,忍一忍。回去给你炖大鸡腿,加多多的辣!”
    慕容澄瞧她那样,笑了声,“知道了,本世子会忍的。”
    这头总算如火如荼步上正轨,那头沈末也忙得不可开交。
    她早晨离家去往城东,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到知慧女学当助教,而是在未抵达女学的街口就往左拐,然后在隐蔽无人的死巷子里扒开木板,换上了一身男装,鬼鬼祟祟去往江都县衙。
    沈末冲进县衙,气喘吁吁,险些点卯迟到。
    “到了到了,沈墨到了!”
    她扶着小帽去往正堂,只见新来的刘知县已经坐在堂上办公。刘知县名叫刘少庭,便是那扬州通判的家中幼子,刚来江都走马上任。
    日前他命衙役在镇上张贴告示,招揽贤才。
    他是京城人士,新官上任,对江都没什么了解,也没有自己的亲信,急于培养可造之材,衙门里的又都是些相互熟识的老油条,刘少庭不想被人糊弄,便招了沈墨这个县衙编外人员,作为自己的文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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