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催发了远程办公,加剧了朝鲜的贫穷。朝鲜不得不改变了技术结构,向海外输出的不仅是建筑工人和女招待,还培养了一大批程序员。
“这600位朝鲜籍乘客是自由职业者,不是‘劳工’,规避了更加严厉的国际制裁。他们出境后通过upwork等自由职业平台,远程接受欧美国家的外包it工作,每人每月的收入是一到三万美金,比靠出口煤炭和黄金赚到的外汇要多很多。
“多出来的这65个人,不是朝鲜籍乘客,没有任何中文的官方记录证明他们搭过青云号,但是他们的确会在青岛下船,通过民间机构,前往东南亚,在电信诈骗集团里清洗一遍,拿到假护照,接着前往中国、俄罗斯、新加坡、卡塔尔等地做程序员。除了做外包赚美金,还会当黑客盗取情报、窃取虚拟币。”
“!!!”
最后一句话落地,无异于惊雷在海面上炸开,楚湘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变化。
“船上有脱北者吗?可能有几个,也可能没有,无所谓有没有。”汪悬光道。
她那双无机质玻璃似的黑眼睛盯着楚湘,没有任何情绪:
“民间机构是如何运营的?谁在东南亚的影响力大到可以让电信诈骗集团帮忙浑水摸鱼?谁洗净的国籍?谁提供的假护照?又是谁让他们销声灭迹?”
楚湘脸色僵住了。
汪悬光又看了一眼时间,淡淡道:“还有6分钟……你敢让这艘间谍船开到太阳底下吗?楚先生。”
小型游艇在海面上微微颠簸着,寒冷潮湿的空气在巨大的压力中凝固了流动。
楚湘的额头渗出了汗珠:“你在赌……”
“是啊,我在赌,”汪悬光冷淡道,“赌场里最不能惹的就是一败涂地的输家,你和你舅舅还有金山银山,我只剩一个不知生死的丈夫,只能一把梭哈。”
楚湘艰涩地笑了,似乎没办法接受短短几分钟逆转的局面:“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汪悬光不为所动:“和你们一样的下场。”
两厢沉默半晌。
楚湘大脑飞快运转,汪悬光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一会儿沉了船,秦销要是活着,你们和他各打五十大板。秦销要是死了,你和你舅舅不仅背着沉船的锅,秦销这条命也会算在你们头上。”她若无其事地喝一口冰咖啡,“这也算一种‘死无对证’。”
这个女人像魔鬼,像ai,怎么看都不像个快要丧夫的寡妇。
楚湘深深吸了口气,嘶哑地说道:“你何必呢?汪博士。秦销害了你姐姐……我们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四分钟,”汪悬光淡淡道,“我爱他。”
“什么?!”
“我说我爱秦销。”
“如果只考虑利益,我早就带着保险箱里的金银财宝远走高飞了。大老远从新加坡飞回来,坐在这儿跟你闻腥味,吹海风,是因为我要保护他。”
“你……你姐姐……”
惨淡月光从云层间隙中漏出几缕光,照在翻涌的海面上。西装外套虚搭在汪悬光肩上,衣角在寒冷的海风中扬起,身上那件雪纺衬衣格外单薄。
“我本来也以为我是恨他的……”她的目光越过楚湘,虚无地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海面,“他在我眼前倒下去,我看见他胸口爆开血花的那一刻,才意识到我爱他。”
文质彬彬的面具碎裂了,楚湘一点都不为爱情感动,满脸都是离了大谱的表情:“……不是?你!你!”
汪悬光眉梢微微垂着,眼底浮现着一丝哀色:“他为我得罪所有的亲朋好友,倾尽资源让我继续研究‘灵光’,帮我夺回仙女教母,用ke2洗去世人对我的诋毁,接受全世界的崇拜,从来没有人爱我至此。”
“你……不不该……”
“我不该什么?不该有感情?你以为我是什么?阿斯伯格?孤独症?”
她微微笑了,微垂的长睫毛轻轻一转,眸底冷光生厉:“秦销不惜一切要娶我,因为他发现,我是比他更加丧心病狂的同类……”
楚湘一怔,瞬间不知被从何而来的恐惧攫住了心脏。
“我也是反社会人格,”汪悬光笑着看着他,“船上的687条人命就是我的筹码,两分钟后,你们都要给秦销陪葬。”
局面顿时一触即发。
楚湘望着她的视线,就像被定住似的久久没有移开,高速运转的大脑却没能给出破局的答案。
汪悬光拢下肩头的外衣,眉眼沉静冷漠:“你明白的,楚先生,这是零和博弈,我载着一船炸弹开到你面前。要么你低头认输,要么同归于尽。”
“……”
“泰国农产品,古巴烟草、非洲电子产品……”汪悬光指着平板电脑,“你要选不出来,闭眼指一个吧。”
楚湘惨白的嘴唇一动,颓然吐出两个字:“……泰国。”
“我猜也是,另外两个是走私,没有保险,不能赔付,要是被调查了,还很难说清楚。”
汪悬光略微向前倾身,细白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随意点了两下。
画面分成均等的三块,高空航拍的视角下,可以看见亮着灯的货船在黑暗海面上徐徐前行。
楚湘还没搞清她想干什么,下一秒,三块屏幕上同时爆起了隆隆大火!
大火吞噬了船体,将黑暗海面照得通亮,三块画面折腾起来的巨大火苗倒映在楚湘眼底。
足足过了好几秒,他才转动僵硬的眼珠,望着桌对面淡然喝咖啡的恶魔。
“恶魔”微微挑起眉梢,面容白皙素静:“我让你三选一,可又没说我只会炸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