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由于连载太久了,阅读本章前请先回顾一下白诺视角的《温柔乡》几章,尤其是“解语花”部分和晚饭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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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轮选妃之后,秦销与一位姓魏的高官千金订婚了。这一年多汪盏和他像从前一样,她时常陪他出去交际应酬,他每个月在别墅里过夜一两次。
——现在他要给她自由了。
餐桌上烛火摇曳着,汪盏握着叉子的手顿了一下,颤抖着问:“您是要和我分手吗?”
秦销放下红酒杯,黑曜石般的眼底一如既往闪着温柔的碎光:“你的道德底线比较高。”
当年车祸后,她明确告诉过他,自己愿意以身相许来报恩,但绝不插足别人的婚姻。
“您什么时候结婚?”
“一两年吧。”
“那让我陪着您到结婚好不好?”汪盏咽下猪里脊,舔了舔鲜艳的红唇,“岳纵纵抢走了我的范思哲代言,您送我一个别的好不好?”
秦销仍旧有求必应:“行啊。”
汪盏满意地笑了起来,微微垂下眼梢,藏住眸底冰冷的光。
荒野的冷风穿过烂尾楼的天台上,吹散了她的天真,留在秦销身边,理由只有一个。
——杀掉他,为了阿妹。
·
今夜秦销没留宿,黑色迈巴赫送到门口便离开了。汪盏穿过灯光雪亮的走廊,一边走向浴室,一边脱掉外衣,在玻璃浴房外,踢掉高跟鞋,穿着衣服就打开了花洒。
热水哗哗——
热汽倾刻间便充斥了严密的浴房,连衣裙被水流粘在皮肤上也增加了些微安全感。汪盏蜷缩在小角落里,打开微博小号,搜索自己的名字。
——【精修图还长成这样,这姐改了年龄吧,一副更年期的脸的愁苦样子】
——【我都怀疑长成这样的女生是不是多多少少都有点…我初中有个同级生长得也像,初二升初叁那年还去医院做的人流、】
——【回复:可能这就是失足女的面相】
内娱“#metoo”早被下一个热点覆盖,“打伥鬼”的九宫格大字报还挂在各个首页,骂汪盏更是一些人的日常。
“阿妹”出现在玻璃壁上,伸着头看手机屏幕,反唇相讥道:“长得好看就是失足女,长得不好看是什么面相?多足虫?”
汪盏笑了一下,念下一条:“‘我也是觉得一般般,就是卸妆看得出来五官一般般,也不是酸,就是不明白这么多人喜欢的原因,也不便宜啊?’”
阿妹替她骂回去:“当然不便宜,今晚这顿饭,这是她爸妈半年的收入吧?”
汪盏捏着嗓子,继续模仿对方阴阳怪气的语气:“‘有一说一,我觉得他们是不是太饿了,男的到底看上她啥了?’。”
“阿妹”:“看上你美啊,连职业杀手都被你美死了。”
汪盏:“‘鼻子都整出尖了,别整了大姐,看到她那张舔屌高潮脸,就想给她两拳’。”
阿妹冷冷道:“不好意思,妈生脸,没整过,美成这样只是因为基因突变。”
……
一声声清脆的笑音混在流水声中,如果有别人看到这一幕,会感到非常惊悚。一个瘦弱苍白的女人,身上披着湿淋淋的黑发,与自己的“反光”有说有笑地。
就在这时,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新信息,汪盏顺手点进去,发现并非优惠通知或者发错的验证码。
是一张疤痕照片。
椭圆形伤口,丑陋的增生嵌在皮肤表面,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紧接着,这个陌生的境外号码,又发了一条文字:【你好吗?】
“什么意思?”
汪盏问“阿妹”。
“想逼你死呗,发这种恶心的玩意儿,暗示你也是这么恶心的玩意儿,不配活在世上,鼓动你自残、自杀。”
阿妹那双黑玻璃珠似的,眼睛一转,冷笑道:“回复她,说你好得不得了,躺在200平米的大床上,有20个保姆伺候着。再问问她期中考试是不是又没及格,爸妈离婚了她跟谁。”
汪盏犹豫:“万一她挂出来了呢?”
“阿妹”朝她眨了眨眼:“谁能证明是你发的呢?”
汪盏还是不大敢正面攻击,手指轻点屏幕,飞快编辑了一条【我很好】紧跟了一条【我会好好活着的】发了出去。
哗哗哗——
玻璃壁熏出一层模糊的白雾,反光不清楚,阿妹便消失了。
汪盏敛去笑容,疲惫地喘着气。双眼像熄灭的灯那样暗淡,仿佛灵魂也出窍了。
……你们都想我死。
……我偏偏不死。
……我就活着。
……就活着。
她抹掉眼角的泪,仰头靠着墙壁,涣散的视线盯着玻璃白雾,叹息般地哼唱起来:
“天给的苦……给的灾……都不怪……”
……
“千不该……万不该……芳华怕孤单……”
……
“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
……
“凄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
热水冲刷着身躯,却驱不掉心里的寒。浴室明亮闷热,窗外却是深长而静谧的黑夜。永恒的黑寒。
·
2021年又在疫情中溜走了,春节要到了。
秦先生刚订婚,拜年的行程比往年翻了一倍。今年不会有人来陪她包饺子放竹子了,汪盏也谢绝了和董秘秘回老家过年,找了个不放假的组,从二十八到正月初六,串一周的戏。
然而汪盏只在泉州拍了叁天,就灰溜溜地逃回了北京。
因为大年初一那天,她为了掩饰厌食症而拍摄的那部缉毒片,在春节档引起了舆论狂潮,于一片骂声中紧急下线。
女警察在片中没有感情线,为了避开美化毒贩的嫌疑,反派的年纪都在四十五以上,且没有一张脸年轻时曾被冠上“偶像派”。
可正是这一群相貌平凡的老戏骨,把汪盏演技衬得更加惨不忍睹,再怎么瘦成皮包骨,她也不像个坚韧的女警察。用大特写强调她枯瘦的身躯,本意在颂扬卧底警察的牺牲和伟大,然而一部分人认为这些镜头在“故意虐”,满足变态男人的猎奇心理,弱化了缉毒女警的形象,还侮辱全体警察。
网络上又是一片谴责声。
一些人隔空质问她身在禁毒大国却在背地里插刀,对得起国家,对得起牺牲的缉毒英雄吗?
另一些人骂她恶毒,骂她在大年初一给观众投毒,是故意报复社会,还猜测她正在偷偷窥屏,看见一个观众被恶心了,她就在屏幕后偷偷地乐。
不巧的是,泉州这部戏也是警匪片。这个春节有几个城市处于封控中,群体情绪非常敏感。资方为了安全,只能很抱歉地删掉了汪盏的戏。
她在大年初一这天晚上,孤零零地回到了家。
别墅空荡冷寂,她没开空调,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时钟,看分针一圈一圈地走,然后鬼使神差地去了车库,想要找找往年的“竹子”还有没有剩下的。
庭院风声呼啸,车库铁门徐徐向上,照明灯自动亮起,赫然只见五支一捆,五捆的“新竹”,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置物架上。
汪盏没穿外衣,缩着清瘦的肩膀,恍恍惚惚地伸手拿起竹子旁的红包。
红纸上画着金色小老虎头的红包,一行纤细的印刷宋体字,倒映在她逐渐湿润的眼底。
【to盏盏:
虎虎生威,虎年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