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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请我当皇帝 第267节

    难道“顺贼”真死了?洪承畴有点不敢置信。四十来岁的人了,他站在望楼上吹了半晌的寒风,见义军指挥旗帜不动,终于确认了这个事实。
    他不由仰天大笑,顾不得爬下望楼便直接下令道:“全军听令,顺贼已死,速速与我展开全面反攻!”
    传令兵得令,连忙传令给旗手,依令晃动旗帜,命令左中右三处兵马发起全面进攻。
    这边官兵旗帜刚刚摇晃完毕,洪承畴乐得嘴巴还能合拢上,身边的士卒不由扯了扯他,示意道:“督师,动了!”
    “什么动了?”洪承畴莫名其妙。
    “贼人的旗帜动了!”
    洪承畴顺着士卒的手中一看,只见义军中军大旗之下的指挥旗帜来回晃动,赫然下令应对官兵的行动。
    顺贼没死?洪承畴直觉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下望楼。幸好左右士卒一把把他拉了回来,痛哭道:“督师,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偶遭挫败,回头卷土重来便是,岂能自寻短见,轻掷性命?”
    洪承畴惊魂未定,闻言不由伸手打了那士卒两巴掌,骂道:“混账东西,胡说八道什么!”
    也难怪洪承畴恼羞成怒,既然义军中军指挥命令犹在,无论“顺贼”生死如何,官兵这一次败肯定是要败了,更何况自己刚刚又下达了错误的军令,恐怕更是遭人耻笑。
    刚才救了自家性命这厮表面上看起来是劝说自己,实际上是故意讽刺自己兵败之后不肯自杀,也为未可知!
    原本义军因为官兵“谣言”而有所动摇的军心,再度接到军令以后,顿时士气大涨,发挥痛打落水狗的精神,疯狂的向官兵发起了最终的进攻。
    勉力支撑多时的王承恩部最先顶不住了,随即左光先部,再接着是中军阻拦悟空和曹文诏的官兵。
    一时间兵败如山倒,在洪承畴的视野中,败兵如同山洪海啸一般向自己倒卷了过来。
    第291章 狱中
    卢象升自从被义军捉了义军,一来防止为人所救,二来为了表示对他尊重,张顺特意命人在王府中改建了一处监狱让他居住。
    这处监狱原本是福王府的“私狱”,专门用来处罚关押府中下人的地方。
    后来张顺接手福王府以后,稍作询问,发现皆是被王府里的主子拿来出气之人,便下令释放了他们。
    于是,这里便空了起来。直到后来卢象升被李三娘捉了,张顺便命人将这里重新拾掇一下,清理干净了以后,把卢象升关了进来。
    本来义军就打算关押卢象升一人,结果他的掌牧杨陆凯、仆人顾显自愿入狱陪伴他。
    张顺敬重他是个英雄,也就应了。把他们三人关在了一起,平日里说话还算有个伴儿。
    那卢象升原本被捉了以后,还想绝食而死来着。只是这两人进来以后,哪肯依他?
    一个是忠仆,一个是义士,两人半强迫半劝说之下,才勉强留住了卢象升的性命。
    三人待了几日,卢象升性情这才稳定了下来,没有再寻死觅活。他们在一起说了些话,只是因为身份地位以及见识水平差距太大,又是无话可说了。
    正在卢象升颇为无聊之际,突然听到狱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随即见到一位身着锦衣的老者被请了进来,关进了附近的监狱之中。
    卢象升定睛一看,赫然是之前和“顺贼”站在一起的无耻之徒吕维祺。
    卢象升脾气虽好,不代表他能容忍身为朝廷命官,竟然还去“从贼”之人。
    他不要讥讽道:“哟,这是谁啊?堂堂南京兵部尚书,怎么被贼人关进大牢了?莫非你也是忠直之臣吗?”
    吕维祺白了他一眼,没理他,自顾寻了片地儿做了下来。卢象升又不是尖酸刻薄之辈,说了两句风凉话也就不为己甚了。
    结果待了半晌,吕维祺自己憋不住了,便没话找话道:“卢九台啊,这一次倒让你看笑话了!”
    卢象升,自号九台,那吕维祺年长他十余岁,如此喊他倒也不算越礼。
    卢象升本不想理他,不过也架不住好奇这厮怎么进来了,不由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咱俩命不久咯”,吕维祺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抛出一个炸弹道,“舜王死了!”
    “什么?”卢象升大吃一惊,随即不由笑道,“顺贼死了,合当汝命不久矣,与我何干?”
    “你以为我是怎么进来的?”吕维祺冷笑一声道,“原本舜王活着的时候,即便我有些心思,也能容忍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今日舜王出战洪亨九,不料意外身死。城上的红夫人、张慎言和宋献策三人立刻联合掌权。”
    “他们第一步便把我控制了起来,第二步聚拢了人手埋伏在福王府之中,第三步便调集刚刚击败洪亨九的大军入城。果然城中有大户起事,想必今晚要被杀个尸横遍野了!”
    “哪有与你我何干啊?”卢象升还是有点不太明白。
    “卢九台啊,卢九台,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吕维祺不由面带讥讽道,“舜王在时,不虐不杀,以仁义行事。如今舜王既死,义军内忧外患,只能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我身为洛阳大户,门下弟子数百,与城中大户多少有些首尾,岂有不死之理?而你卢九台不过是一个败兵之将,又何德何能让义军留下你这个隐患?”
    卢象升也不是个庸人,一听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吕维祺身为当地望族族长,一呼百应,莫说有事儿,即便没有事儿也是对义军的巨大威胁。
    更何况洛阳大户之间盘根错节,互有婚姻、师徒等复杂关系,若是稍有动静便能相互牵扯进来。若是舜王已死,他吕维祺岂有活理?
    而他卢象升更是朝廷大员,声望破隆。再加上他天生神力,武艺高强,又知兵事。若是城中有人搞事儿,一旦把他营救出来,那么造成的破坏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想到此处,卢象升不由爽朗地笑道:“能看到你这贰臣贼子身败名裂,自食其果,卢某今日即便死了也是人生一大痛快之事!”
    吕维祺听了,不由冷哼一声道:“我道你卢象升是个大才,才将此事说于你听,不曾想却是个庸俗之辈!”
    “你卢九台不怕死,难道我吕豫石就是怕死之辈不成?孟子曾云: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始吾弗信,直到我遇到舜王之后,才知道这句话是专门为他所说啊!”
    “胜不骄,败不馁,胸有成竹,心怀天下。在他身上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仁者仁心!当初陈奇瑜驱众攻城,洛阳城外百姓死伤枕藉,是他击败了官兵以后,亲自命人埋葬了尸首,并给予流离失所的百姓以安身之所!”
    “义军占领洛阳这几个月以来,不但不抢不掠,反倒一心救助百姓。甚至义军本身就处于危在旦夕之际,尚且思及如何防备明年蝗灾之事。这是我为官多年以来,从其他官员身上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啊!”
    “可惜他已经死了!”卢象升冷笑道。
    “是的,他死了,我也死了,你也死了!全洛阳城的百姓差不多都要死了,这下你满意了吗,卢象升!”吕维祺不由怒目而视道。
    “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您倒是落得好大的名声,尔其置君王何处?置百姓何处?又置天下何处?”
    “我……”卢象升闻言一愣,不由惭愧难言。儒家讲究仁义,对百姓守仁,对自己守义。
    是以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是为仁矣!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更二夫,是为义矣。
    他卢象升自己就义可矣,又何德何能要求全城百姓如同自己一般就义呢?
    “洪亨九未必如此也。”卢象升不由强辩了一句。
    “卢九台,汝亦领兵已久,官兵是何德行,你不比我清楚,何必欺心哉?”吕维祺咄咄逼人的质问道。
    卢象升无言以对,甚至他第一次觉得像“顺贼”这样的人,或许还真不该死。
    第292章 苏醒
    张顺好像听到了很多人的呼唤,强忍着困意,试图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他这刚一动,就听到有人欣喜的呼唤道:“动了,他动了,他有反应了!”
    这好像是柳如是的声音?随即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好像有李三娘、李香、红娘子等人的声音掺杂在一起。
    我这是怎么了?张顺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用力一睁,一束光亮照了进来。
    光亮有些刺眼,张顺忍不住又想闭上眼睛。只是他已经想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他被官兵一刀劈了下来。
    我死了?张顺第一次对这个和他一直格格不入的世界充满了眷恋。
    他舍不得李三娘和竹儿,他舍不得李香和柳如是,他舍不得红娘子和箭儿,他舍不得新娶的马英娘,甚至连他新的奴仆高桂英他都不舍得。
    他更舍不得陪自己浴血沙场的悟空,舍不得和自己结义的兄长陈长梃、萧擒虎,舍不得自己亲手培养的将领张三百,他舍不得自己亲手培育的队伍,舍不得那些活生生的士卒。
    还有那个整天神神叨叨的马道长,喜欢倚老卖老的赵鱼头,经常吹胡子瞪眼的张慎言和贼眉鼠眼的陈金斗。
    自古艰难唯一死,他张顺死了倒不足惜,可是他身边的形形色色的那许多人都怎么办?他们还需要我,我还不能死!
    怀着对生的向往,张顺用尽了平生全部的力气,用力一睁,顿时天地之间大放光明。
    纯白的光芒如同无数个太阳一般,直刺的他眼睛生疼。可他舍不得放弃,舍不得牵挂,舍不得回到黑暗之中。
    他只能强忍着不适,瞪圆了眼睛,而眼睛中却忍不住流下了大颗大颗的泪水。
    泪水朦胧了视线,更是揭示了光芒中背后点点滴滴。渐渐的光芒之中,出现了模糊的景象。
    景象轻轻地晃动着,一次一次,越来越清晰,最终他认出了面前的“东西”。那是一只手,一只晃动着的手,一只纤细柔嫩的小手。
    张顺下意识顺着小手去寻那主人,却露出一张喜极而泣的俏脸。
    桂英?张顺张了张口,想喊她一声,不曾想喉咙生疼,只是轻轻“啊”了一声,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你不要说话!”高桂英一边擦拭这泪水,一边解释道,“你伤了喉咙,要静养一段时间才能好起来!”
    高桂英还没有说完,又有五六颗脑袋挤了进来,争抢着要看一眼张顺。
    张顺还没来得及分辨清楚,不曾想红娘子严厉的声音传了过来:“都远点,先让李香检查检查,别伤了当家的!”
    众女依依不舍的看了张顺一眼,这才悄悄地退去,而那李香这才得以挤了进来。
    往日最重妆容的她,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似的,也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
    张顺心疼得厉害,下意识想调笑她一句活跃一下气氛,结果一张口喉咙又疼了起来。
    李香哪里知道张顺安得的心思?她不由连忙摁住张顺,解释道:“老爷,别说话了,一会儿让小爱拿点纸笔过来,想说什么,你写给我们看吧!”
    “你可知道,当时你被士卒送过来的时候,吓死我和小爱了。喉咙上被抹了一刀,气管都割断了。也不知道是士卒抱着的时候无意中扶正了头,还是割断时间较短,当时还有些许气息。幸好前些日子我看医术上记载了一个割喉缝合的法子,便找人做了几尺银丝备用。”
    “当时众人都吓傻了,就单单我一个人‘死马当作活马医’。我让小爱用手帮我托凑了喉管,自己一手捻进了不让气出来,一手急用大针穿银丝缝合。缝合完毕之后,又用最好的‘金疮药’给你涂抹上。”
    “虽然我安慰她们说,气管在外,食道在内,食道无伤,定然能活。其实我心里知道,右手持刀易治,左手持刀难活。好死不死的,老爷又被人用左手持刀所伤。这几日我守在老爷身边,心里七上八下,除了伺候点汤水之外,只能偷偷哭泣!”
    张顺想安慰她一句,又不知如何说起,只好一手拉着她的葇荑,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心中却不免窝巢,古代医学都这么发达了吗?他前世看电视剧,还以为被人割了喉咙必死无疑,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救了回来了。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当张顺人事不知的时候还一切无感,等到迷迷糊糊有意识知觉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对这个世界有多么眷恋。
    他无法想象自己万一自己醒不过来了,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难怪人常说,身为主公,不能以身犯险,这一次果然是自己草率了。
    想到这里,张顺看向李香的目光越发柔和了。微她,吾今日且死矣!
    两人温存了片刻,红娘子皱了皱眉头道:“当家的初刚刚醒,身体可还好?”
    李香闻言知道红娘子意思,连忙擦了擦眼泪,仔细查看了张顺的喉咙,这才转过身站起来对几位姐妹说道:“老爷没事儿了,伤口已经愈合,就是还需要静养几天,等待伤口全部长好了才行。”
    “暂时不能说话,是因为发声的时候牵动了伤口。等到伤口痊愈,自然一切无恙!”
    虽然大家已经知道应该没事儿了,但是听到李香“权威”的判定,心中仍然是松了一口气。
    李香随即自觉的退开了,众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想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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