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再把她抓回去,她猛地转身快步往内间走,不料却忘了自个眼瞎的事,一个趔趄往地上倒去。
眼看就要脸贴地,晏书珩眼疾手快捞住她腰肢,将人抱至榻上,自己亦压了上来:“是我孟浪,阿姒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一回吧。”
说话时手还探入阿姒袖摆,顺着她腕子往上,蛇般游移。
阿姒佯作嗔怒推开他,身子滚到里侧:“托你的福,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阿娘和阿兄,在我淡忘此事前,你别再想上我的榻,更别想像从前那般碰我。”
青年目光一沉。
语气温柔却深意十足。
“哪个从前?
“我如何碰的你?”
第30章
什么从前不从前的?
阿姒正在气头上, 未有心思去细思他话语里惟妙的凉意,背过去面朝里侧躺着:“总之不能再亲近。”
晏书珩凝着她婀娜的背影,半垂着眼帘,目光慢慢变深。
从前那人也曾如方才那样将她紧紧抵在墙上, 也如他那般对她?
在门板上亲吻时, 她分明可以推开他, 却软了身子, 想来心中也有渴望,只碍于廊外有人才不得不推拒。
从前他们……
“抱歉。”
晏书珩遏制住疯长的猜测, 替她拉上纱帐后出了门。
人走后, 阿姒缓缓转过身。
不应该啊, 他怎会没听出她多半是嗔怒并不是真的生气?
竟还这般郑重地道歉。
不过也好,本就是他先捉弄她,她也不算欺负人,让他认为她在生气也有好处, 至少近期,他应该不会再过分亲近。
这人疯起来真是什么都敢说。
阿姒揉了揉被他咬过的颈侧, 将衣襟拉得死紧,低骂道:“伪君子!”
.
入夜时,阿姒听闻流民有了吃的, 李城主不必违心去镇压流民,贡品更得以顺利押运,将于次日清晨启程往建康去,他们亦要一道动身。
晏书珩与李壑商议过余下事宜,将几位幕僚留下辅佐李壑。
后半夜, 破雾来报。
“此前郎君让属下去查的魏兴郡一户人家有了消息,听邻里说, 那户人家在十九年前自司州返回魏兴时,经过雍州正逢胡人大举入侵,正巧被慕容凛的兵马救下,此后便再无踪迹。”
六十年前元皇室凋敝时,曾用和亲笼络慕容氏抵御匈奴,前朝覆灭后慕容氏依旧对大周俯首称臣,直至几年前中原大乱才趁机自立为燕,后又分裂为北燕、西燕、南燕三部。十九年前他们救下汉人也不奇怪。
屏风后鸦雀无声,晏书珩久久不语,破雾问:“长公子?”
对面传来轻微响动,清越但稍显岑寂的声音淡道:“知道了。”
次日清晨,一行人马启程。
为便于行动,晏书珩安排此前一直默不作声跟着的一部分护卫扮做平民商队,另一部分则扮做同僚与他们同行,以便随时相护。
上次在街头代晏书珩出声的破雾则和另两名暗卫隐在暗处。
走了半日,阿姒打起瞌睡。
晏书珩弯起唇角,手扶着她脑袋靠在自己肩头:“睡吧。”
阿姒睡沉后,他将她轻轻放倒在软垫,来到后方马车上,破雾已在车上,低道:“属下探知,那伙山匪有近千,多半是流民落草为寇。寨中有两位当家的,其中一位与郎君要寻那人有几分像,据闻二位当家的不和。”
晏书珩认真听罢,颔首:“若他们不动手,则按原计划;若动手,不如顺势而为,也好近水楼台。”
破雾慎重问道:“您也亲自去?那人立场未明,再者,刺客会不会就藏在山贼中甚至本就是一伙?”
晏书珩轻顺袖摆:“刺客中有几个胡人,那人平生最恨胡虏,不会与之共事,不可能是一伙。”
破雾:“但女郎的夫君是汉人,他会不会藏身其中?”
晏书珩嘴角噙着笑:“他和阿姒不过露水姻缘,算不得夫君。
“即便在,他的人已折损大半,无法短时间内在山匪中站稳脚跟,有你们我能全身而退。”
见破雾仍有担忧,晏书珩无奈笑了:“如今祁氏虽主张北伐,但只为巩固权势。无论大周还是晏氏,都需要以为真正志在北伐的将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即便不成,念在叔父的份上,殷离也不会伤我性命。”
破雾明白,消失丛林中。
.
有惊无险地又行了十里,眼看要到新城郡治内,众人方松口气,然而经过一处陡峭地段时,右侧坡上忽有石块滚落,马儿吓得长声嘶鸣。
阿姒被惊醒了。
“夫君,怎么了?”
晏书珩掀开帘子一角:“坡上有乱石滚落,当是山匪所为。”
阿姒倏地坐起。
青年握住她的手:“别怕,几位同僚武功高强,还有官兵。”
他依旧平和得叫人安心。阿姒也跟着稳住神:“我不怕。我是在想我要做些什么,才不会拖后腿?”
晏书珩能感觉到她在紧张,也能看出她的坚定。
“拉着我的手不放就好。”
他推窗示意穿云几人护好阿晟。片刻后,林中有一批人涌了出来,竟有足足近百人,皆手持刀剑或锄头!“留下钱粮!饶你们一命!”
风声鹤唳,两方僵持对峙。
山匪后方忽地传来一声暴喝:“住手!不得伤人!”
几乎同一刹,横空飞来一物,打在晏书珩所在马车的马头上!
马儿骤然发狂,朝道侧山坡狂奔而下,车夫正因山匪而慌乱,未来得及防备,竟被甩落马下。
车内,阿姒险些栽倒。
晏书珩及时把她拉入怀中,他自己却被车壁重重一磕。
与山匪僵持的护卫见状,纷纷赶来护主,然而他们一动,山匪当即围了过来,众人斗在一块。
此时马车已跑出老远,晏书珩扶好阿姒:“我去控马,你扶稳。”
阿姒忙道:“好。”
他艰难爬到车外,发觉马儿竟是伤了眼睛,更遭的是——
前方一丈开外,是处断崖!
断崖深不见底,疯马难驯,若直接奔下,只怕会粉身碎骨。
幸而他事先安排隐在周遭随时护卫的破雾三人及时奔来。
“郎君!”
晏书珩厉声道:“杀马!”
破雾飞步上前,刚抽出匕首,已有一把短刀自林中飞来。
马应声倒下。
但车已到崖边,就要被垂死挣扎的马匹拖下山崖,三人顾不上探究林中之人是谁,全力稳住车。
破雾前去接应晏书珩。
“郎君速跳!”
晏书珩却犹豫了一瞬。
他返身回到车内。
马车动荡,阿姒被重重一磕,脑袋一晕,头疼得要裂开。
眼前飞速掠过残碎的画面。
马车、断崖……
持刀穷追不舍的贼寇。
这一切都是如此熟悉,但又似乎大不相同。
这回似有人抓住了她。
那人手臂很有力。
霎时天地移位,乾坤颠倒。
轰隆——
耳际声音被骤然剪掉,晕倒之际,阿姒一阵绝望。
这回也还是坠崖了么?
来不及思索是与否,眼前骤然一黑,意识彻底断了。
.
晏书珩搂着怀中人滚下马车,一齐倒在地上,顾不上背后被利石划伤的口子,他重重喘出一口气。
破雾急急上前。
“长公子可有伤到?”
适才实在惊险,晏书珩刚跳车后,几人就再也拉不住马车,马车坠下高崖,发出沉闷的声响。
可见山崖甚高。
再晚一息,恐后果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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