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胜下手太狠,尤其是这一次,往常也只是用刑,底下人知道苏幕的性子,最后的最后也都是点到为止,还会有幺姑赶紧帮着诊治。
可现在呢?
如同一滩烂泥似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雨势虽小,但苏幕伤重,哪里经得起这风雨冲浇?再这样下去,只怕命不久矣。
“爷,不要睡,熬过去……就没事了!奴才陪您说说话,您别睡,不要睡!”年修不敢停下来,只能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可他很清楚如果放弃了,就真的没命了!
许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黎明前夕,雨终于停了。
可下过雨的林子里,依旧阴寒瑟瑟,寻常人尚且寒戾不止,何况是苏幕这样……
“你们没看到,苏千户在颤抖吗?”年修死死攥着手中的披肩,“若是苏千户出了事,你们担待得起吗?督主虽然责罚了苏千户,可督主也说了,别让苏千户死了!你们都聋了?”
年修这一声喊,忠于苏幕的那些奴才,当下围拢上来,握紧了手中冷剑。
场面,即将失控。
“督主还在休息,你们也不想吵醒了督主,皆受责罚吧?”年修低喝。
众人僵持着。
不远处,沐飞花甩着手中的遮脸布,“这老不死的东西,折腾了我家湛儿还不够,居然还把湛儿的心尖尖也给折磨成这样?呵,今儿我不打得他鼻青脸肿,我就不叫沐飞花!”
“夫人,教训不是目的,眼下咱是不是先救人呢?”秋娘忙提醒。
沐飞花裹了裹后槽牙,“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也想救人,可这老王八蛋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年轻的时候就心狠手辣,恶臭难当,如今怕是更不可能轻易放人,苏幕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所以他视苏幕为自己的所有物,如今湛儿动了他的人,这老变态还能放过苏幕吗?”
宁毁勿丢,栾胜那性子,沐飞花心知肚明。
“要么,我劫人!要么,杀了栾胜!”沐飞花裹了裹后槽牙。
杀栾胜是不可能,毕竟这老王八蛋功夫不弱,万一事败,皇帝那边正好有借口对齐侯府下手,会连累整个齐侯府。
秋娘叹口气,这事还真是不好解决。
谁都知道,苏幕是东厂的人!
沐飞花救苏幕,名不正言不顺,若是戳破她与沈东湛的关系,只怕苏幕会死得更快……
“那怎么办?”秋娘没辙。
沐飞花默默的戴上了遮脸布,“待会你就在这里看着,我进去狠狠的教训这老王八蛋,你假意去杀苏幕,懂我的意思吧?”
“假意杀苏千户?”秋娘先是一愣,俄而宛若醍醐灌顶,“明白了!”
沐飞花低哼,“看我怎么拆了他的骨头!”
音落瞬间,沐飞花纵身而起。
不过是一阵风的速度,沐飞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栾胜的帐子。
守门的蕃子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里面便已经打了起来,等着他们转身往里冲,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来,身子就跟破布似的,被骤然震出的内劲,狠狠的摔出了帐子。
栾胜多疑,自然不会深眠,对于周围的一切,都是五感敏锐。
沐飞花一进来,他便已经察觉。
高手过招,招招凌厉,步步杀机。
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帐子忽然四分五裂,瞬时被强大的内劲撕成粉碎。
恰此时,另有一黑衣人从林中窜出,冷剑直逼囚笼中的苏幕而去。
“爷?”年修疾呼。
秋娘的剑气,登时劈碎了囚笼。
虽说栾胜重创了苏幕,可苏幕终究是东厂千户,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外人刺杀而无动于衷?
刹那间,众人纷纷拔剑,直扑秋娘而去。
年修原也想往上冲,然则下一刻,忽然回过神来,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刺客身上时,赶紧转身抱起了苏幕,撒腿就跑回了帐子里。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刺客不刺客的?
救人为上,救了再说!
“看好这里!”年修吩咐。
底下人颔首,也不管那边打得多厉害,先守住了自家爷的帐子再说。
年修手脚麻利,赶紧取来了药箱,“爷,撑着点!” 苏幕无力的睁眼,瞳仁略显涣散。
“撑着!”年修快速取了一枚丹丸,塞进了苏幕的嘴里,“爷,马上咽下去,快!趁着外头的人缠住了督主他们,咱们得了这空档,您得活下去!撑下去!”
时间紧迫,谁知道外头能持续多久?
若是督主回过神来,腾出了手,自家爷保不齐又得遭灾……
苏幕“咕咚”一声,将丹丸吞下,即便是进了帐子,亦是遍体生寒,眼皮子沉得睁不开,仿佛快要撑不下去了……
可是,爹娘血仇未报,她怎么甘心呢?
“爷,奴才跟您说着话,您别睡!”年修赶紧为其替换手腕上的箭伤。
只一眼,年修便愣了,二次开裂的伤口,尤为狰狞,又经过一夜的雨水浸泡,白肉外翻,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回过神来,年修忙为其上药包扎,眼角红得不成样子。
苏幕呼吸微弱,已然虚弱到了极点,但见她唇瓣微张,声音细如蚊蝇,“不要告诉……他们……”
年修手上的动作一怔,顿时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