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楚醉忽然间听到了秦凌忍痛的闷哼声。
    她知道秦凌有多坚韧, 之前秦凌伤成那样他都很少发出什么声音。
    这一次秦凌的声音虽然不大, 听起来痛苦程度却更深。
    楚醉着急的寻找着秦凌, 但眼前一片黑暗, 她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她的身体还在高速旋转着, 在这样的情况下纵使她能够看到，她怕也很难看清面前的景物。
    楚醉急于想要看到秦凌，想要知道秦凌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然而她却根本没有办法做到，她甚至没有办法察觉到秦凌的存在，在这一瞬间她陷入了一种绝望的境地。
    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
    她并不是真的处在这片空间之内，这里只是秦凌的心境试炼之地，她所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都是秦凌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以秦凌一定就在她附近。
    想到这，楚醉忽然又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之前她只能看到面前的一切，而这一切是无法对她产生真实影响的，这次怎么……
    就在楚醉这么想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原本不断旋转的身体就这样停下来了，她就这样静静地立在半空中，四周风声咧咧，却并没再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楚醉没有心思去研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秦凌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的时候，她便快速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进入到昏暗环境久了，大脑自动适应了这样的情况，楚醉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她发现他们此刻所处的地方就像是一个黑漆漆的、长长的、无尽的隧道。
    这里狂风肆虐，无数的风刃从她面前划过。
    她向着远处看去，随即发现这黑色甬道连接着两个细小的光点。
    楚醉凝神看去，她竟然真的看清了。
    那两个光点就像是两面镜子一般，呈现出了两个不同的景象。
    一处是连绵的青山和蓝天白云，这正是他们此前在魔界入口处所见到的画面，楚醉推断这应该是通往修真界的通道，是他们来的地方。
    而另外一处则天色暗沉，有着血雾般的场景，那边应该就是魔界。
    楚醉收回视线，继续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中寻找着秦凌。
    秦凌此刻被飓风所裹挟着，仍旧在不停地高速旋转着，风刃从他身上划过，将他的护罩击碎，不过片刻时间，他整个人就已经变得血淋淋的。
    楚醉来到了秦凌的身边，她心中着急，却没办法做任何事。
    她忍不住在想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按理来说这里是单向通道，虽然魔界之物没有办法跨入到修真界，修真界的人却能够通过这通道进入到魔界的。
    就比如说之前的弓青还有秦凌的母亲，他们本身的修为也并没有特别高，如果他们遇到眼前的境况，几乎不可能存活下来，就更遑论顺利地通过魔界界门到了魔界中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秦凌都已经到了化神期的修为，他进入到界门后，应该比其他人要轻松很多才是，结果却被卡在了两界的夹缝中，这到底是为什么？
    楚醉立时想起了承望仙君，这通道是当初的天极仙君建立的，如果承望仙君就是当初的天极仙君，而现在她又并没有真的死亡，那么她的确有可能在此处做手脚，将秦凌困在这里。
    但想到这，楚醉又觉得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承望仙君觊觎的是秦凌的身体，她就算是想要抓捕秦凌，也该是使用相对来说较为温和，不太会损伤他身体的方式才对，否则秦凌的肉-身损毁，对她可没有半点儿的好处。
    楚醉转瞬间又想到了秦凌体内的上古妖猫内丹。
    之前承望仙君说秦凌已经融合了体内的那一枚上古妖猫的内丹，会不会……
    楚醉忽然间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测。
    这里处在魔界和修真界中间的位置上，那上古妖猫的内丹来自魔界，如果秦凌真的融合了那上古妖猫的内丹，这隧道会不会将他误认为魔界的人了？
    书中只说了这里是单向通道，魔界的人没有办法通过这个通道去往修真界，却并没有详细解释。
    楚醉想到之前在幻境中所看到的那些幸存者融合了魔气之后的强大程度，以他们的强大又怎么可能会真的被轻易地封禁在魔界之中，他们至今都没有跨过魔界去往修真界，只怕此处的危险远不只是这些风刃。
    如果这隧道真的误将秦凌当成了去往修真界的魔界生物的话，那么秦凌在这里会遭受到什么样的情况，这一点谁都无法确认。
    楚醉想到这儿，只觉得心底发寒。
    隧道的威力果然不止如此，在这之后楚醉就亲眼看到秦凌在风刃之外，同时被迫承受着冰雪、重压和窒息的威胁。
    楚醉有了一种崩溃的感觉，她真的很想对秦凌说，要不就不要再往前走了，直接返回到修真界中算了，即使在修真界中，他也不会遭受到这样的痛苦……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没有用的，秦凌现在陷入通往魔界和修真界的通道之内，无论是去往哪边对他来说都是同样的艰难。
    这隧道不会因为他选择哪一边就对他宽容，它仍旧忠实地执行着自己的使命，绞杀这里的一切。
    秦凌在痛苦中不断地挣扎着，楚醉看到他双眼赤红，拼命地与周围那些想要将他杀死，想要将他掩埋，想要剥夺他生机的一切进行着对抗。
    楚醉从未有一刻感觉到生命如此的顽强。
    可即使如此，看着眼前秦凌所遭受的痛苦，楚醉却仍旧忍不住从心底感觉难受，这种心情无法诉说，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穿透了一般，疼痛得无法呼吸。
    她无法想象眼前的秦凌到底遭受着什么样的痛苦，也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在一次又一次中撑过来的。
    但秦凌就是这样撑下来了，他在不可能的情况下撑下来了，楚醉看到秦凌在一次次的受伤之后，最终变成了一只黑猫的模样。
    这应该是秦凌的第一次变身。
    楚醉之前就已经透过伏嫣等人的反应，意识到化为原形比化为人形的时候要更为强大，防御力也更强。
    她留意到秦凌的尾巴，此刻的他有着七条尾巴。
    她骤然想到承望仙君的话，上古妖猫有九命，而融合了上古妖猫内丹的秦凌也拥有九条命，若是每死一次，尾巴便少一条……
    楚醉想到了她第一次看秦凌化为原形时，曾经因为好奇而仔细去数他的尾巴，那时他的尾巴只有六条。
    这代表着他已经死过了三次。
    而今看到疲累不堪、伤痕累累的秦凌，在化为猫形之后将自己团成一团，就这样睡了过去，楚醉只觉得心里很是难受。
    这里没有日升月落，无法判断时间，楚醉不知道秦凌在这里到底坚持了多久，她只觉得不忍去看，在这里的一分一秒对于秦凌来说都是煎熬。
    但秦凌就这样沉默地忍受着这一切，抵抗着这一切，顽强努力地存活了下来。
    这一天，楚醉突然听到秦凌说道：“法则之力，我明白了，是法则之力。”
    楚醉开始的时候还没有明白秦凌这是在说什么，片刻后，她骤然间想到承望仙君是千年前布置下的这个通道。
    这千年的时间里她不断地更换身体，实力时高时低，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是不可能凭借自身的力量维持这通道运转的。
    如果她不是凭借自身的话，那么，在这片空间内发生的一切似乎的确可以用法则之力来解释。
    这片空间被制定了独有的法则，而千百年来，它一直就只是在按照法则在运行罢了，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就像是一个大了一圈的领域。
    只不过在这里的一切，都不是在靠修士用自己的灵气来维系。
    就在楚醉想这些的时候，她的眼前就快速地闪过了几个片段。
    她不可思议地看到秦凌在这空间之内骤然间撑开了自己的领域。
    他的领域第一次只张开了短短的一瞬，而后便在强力的攻击下消失了，然而第二次他却坚持了足有几息的时间，而后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楚醉看着面前的秦凌不断地在探索着领域，探索着法则之力。
    楚醉想到了秦凌第一次在她面前撑开领域的那一瞬间，她之前一直在想秦凌怎么能够做到年纪轻轻便如此强大，他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而今亲眼看着秦凌十几年来每日毫不懈怠地修炼，看到他拼尽一切方法不惜以身犯险提升自己的修为，看到他在濒临死亡之际努力突破自身。
    楚醉看着秦凌这一路走来所经历的一切，只觉得如果他这样的人都不能强大的话，那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强大的起来了。
    秦凌这一生经受了太多的痛苦，而他却从未妥协过，他将这些全都化为了他成长的力量，他一直坚强不屈，一直不曾放弃，他就这样踽踽独行自己一个人走过了漫长的成长之路。
    楚醉眼前的场景再次发生了转变，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出现在了另一片空间之中。
    这里的天空是灰沉沉的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红的颜色，地面多处开裂，远处的山脉似乎浸在熔岩之中，这里的环境委实算不上好，但楚醉只觉欣慰，经过了那么多的艰难险阻，秦凌终于跨过了界门来到了魔界。
    然而进入到魔界并非是结束，这只是又一轮新挑战的开始。
    楚醉看到无数的魔气向着秦凌而来，秦凌很快就被包裹在了魔气之中……
    接下来出现在楚醉面前的场景不像在那黑暗的甬道之中那么漫长，眼前的一切只化作几个画面，匆匆地从她的面前闪过。
    楚醉看到秦凌驯化魔气，用魔气来进行修炼。
    看到秦凌融合妖丹，修炼十载。
    看到他刀山血海，尸骨成堆，降服众魔。
    后边的每一步仍旧是凶险异常，秦凌所遭受的痛苦一点也不比之前少，但相对之前的一切，此后的时间却过得额外的快。
    楚醉就这样看着秦凌一步步地走上巅峰，终成魔尊。
    她看着面前这一切，只觉得像是苦尽甘来。
    楚醉回顾着秦凌这不算漫长的一生，如果说眼前这一切都是秦凌的心结，那么经历了这样的一生之后，他要如何才能破除心结，成功从幻境中离开？
    楚醉甚至都有些无法想象这一点。
    然而就在楚醉想这些的时候，下一秒这一切竟然戛然而止，她再次回到了方才的洞穴之中。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秦凌。
    秦凌的服饰跟他们此前进入到这里的时候一般无二，然而他整个人身上的感觉却变得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他双目赤红，身上散发着一种森森的寒意，这种感觉只在楚醉初识秦凌之时才从他身上感觉到过。
    失去记忆后秦凌以往看向楚醉的神情都是很平和的，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秦凌看向她的目光更让她觉得很温柔很暖，而此刻秦凌看过来的目光却像是含着冰一般，只让人觉得冷彻骨髓。
    楚醉陪秦凌在这磨炼心境的幻境之内走过了一圈，她自然知道她之前所看到的一切秦凌也都看到了，眼下的秦凌已经融合了全部的记忆，他已经将一切全都记起来了。
    但即使如此，她却仍旧在秦凌那冰冷的目光中上前心疼的一把将他抱入了怀中。
    她轻声说道：“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会好的……”
    她第一次意识到秦凌能够成为眼前这样已经很好了，异位处之，换作是她来经历这一切，她未必能够做到如同秦凌这般。
    秦凌能够变成现在这样，能够没有在一进入修真界就大肆屠戮，仍旧能够保有人性，能够这般诚心待她，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秦凌并没有推开楚醉，他用那冰冷的手掌从楚醉的背后扼住了她的颈项，问道：“你现在知道了我过去所经历的一切，知道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我回到修真界准备做什么了，即使这样，你还想要与我在一起？”
    第126章
    秦凌的体温一直就很低, 而此刻那冰凉的手掌就这样落在了楚醉后脖颈的皮肤上。
    那森森的寒意透过她的脖颈，侵入到她的身体里。
    不光是这寒意，此刻他身上还蔓延着浓浓的杀意, 脖颈处是人很脆弱的一个地方，只要略微用力很容易就会要了人的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