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严令一户仅限一人,为何?”
陈伯鹦鹉学舌:“为何?”
陈平揭晓答案:“必然是此次应役,实乃有利可图的好事。咸阳亦是在对素日德行良好者予以嘉奖!”
陈伯不甚信服:“咸阳的始皇帝功高德显,想必是觉得德行良好者才配为其服
役,普中择优不过寻常之举。”
“再者,徭役岂会是好事?若说我嘉奖你徭役,你会心甘情愿,甚至欢喜应役?”
“摊派到户的家中徭役,常是我去应役,你不知其苦累也正常。”
末了,陈伯为幼弟之言找到了缘由。“所以你才会觉得此次徭役是好事。”
陈平并不认同大兄之言,只因:“大兄知我交游广阔,岁首之前,我结交一位从咸阳而来的商贾。”
“其人言之凿凿,亲眼目睹,大赞仙使神通广大,正以改建咸阳为起始,践行营建仙秦之大计。”
“结合传闻中县衙在年前屡收咸阳文书,皆道仙使改建咸阳之事,想来或许真有其事也不一定。”
“那商贾曾道,咸阳黔首人人争相应役只为致富,却是自功德良好者中挑选,中选者无不欣喜欢庆。
放眼当下,不正是先行具名、择优中选?不是好事又是什么。”
交通通信的落后,让咸阳已经大变,新年三天欢庆满城喜庆时,三川郡的阳武县还不知仙使之名。
尽管有文书通告,却也下不及乡里。
陈伯将信将疑,“商贾多欺诈之言,未必可信。”
陈平见大兄如此,不曾气急,反而意识到:“大兄固执己见,而如大兄者必也不在少数。”
“如此一来,即便我陈家平日不显,也未必没有挣得一人之位的机会。”
陈伯知幼弟聪敏,见他这般笃定,虽不曾全信,却也不再笃定阻拦。
对待既当阿父又当阿母,自幼养他长大的长兄,陈平是实心实意对待。
“岁首时,咸阳诏告天下,今年首开科举取士之制。我自幼爱读书,也自诩满腹经纶,又交游广阔,未尝不能借此机会考取出身。”
“我欲观测形势,首选考取进士科,来日行那事圣王之举。若形势不利,我便考取明法科,大秦以法治国,明法科也大有可为。”
“再不济,也有明算科和明字科,便是先为一写算的下官小吏,来日也未必不能图谋晋升。”
陈伯也很赞同幼弟的打算:“自幼大兄便知你胸怀大志,于是听任你出外求学,旁人道你不事生产,大兄也不曾责怪你。”
“如
今咸阳科举取士,正是你趁风直上青云之际,你尽管专心准备,莫为大兄之事分心。你考得出身,大兄自能得享福荫。”
兄弟二人待对方都至真至诚,陈平心中感动无以复加,却也不作小儿之态。
只道:“便是因为幼弟我要备考科举,不宜通过交友自谋应役,方才想让大兄前去,好事总不能便宜了外人吧?”
陈伯相信幼弟是真以为此次徭役是好事一桩,正欲同意下来,便听外面骤然响起兵戈马踏之声!
兄弟二人一时不知何故,不敢轻举妄动。
但几息之间,兵戈碰撞、马蹄踢踏之声愈发清晰,并愈发近了!
陈平竖耳细听,“是大批兵马即将入城!”
陈家就在外城城墙里边,又靠近城门,出入的贵人车马常从家门前碾过,天长日久,留下了深深车辙印。
因此兵马入城,必经过陈家家门前。
分辨门外的动静,兵马已经开始入城了!
但陈平再细细分辨,发现兵戈声轻盈,马蹄声徐缓,并非冲阵攻城的急促□□。
反而……反而是刻意收束了队伍,避免侵民扰民。
陈平来到门前,凑到破席的口子向外觑看,便见两马并列的骑兵从自家门前经过。
定睛去细看,只见高大剽悍的骏马,马背上是魁伟英武的士伍。
而骏马的背上,佩着似鞍鞯又更能固定身体的两头翘起的物事,其下坠着踩脚的圆环,
马蹄声有金属之音,应当在蹄下钉有金石做垫。
陈平猛然意识到什么,目光上移,果然见到士伍腰佩的兵械,竟然是铁器!
立即掀开破席探出头去看,便见已经走出三十来丈的骑兵队首,果然飘着一面玄黑旗帜。
旗面四角有玄鸟飞翔,旗面正中以银色丝线文绣出一个小篆字。
字形飘逸轻灵,如有月辉照耀其上,正是一个‘仙’字!
意识到什么,陈平当即猛地掀开破席,立于门中。
好有足够宽阔的视野,去观察这支浩浩荡荡,又肃杀严明的队伍!
陈平掀席出门时,前面骑兵队伍已经走完,精锐步兵正排成四列经过。
而因为陈平陡
然的举动,队列中有骑马前后护卫巡逻的将领,猛地看过来。
神情中尽是警惕,一旦他有妄动,便斩杀当场!
跟着出来的陈伯见此情景,骇得立时腿软扶着门框,小声催促:“快快进去!快快进去!”
陈平却不曾听劝,反而道:“若我们此时关门进屋,反而更显鬼祟歹意,说不得更要招致怀疑了。”
陈伯何曾见过这般虎狼之军入城的阵仗,六神无主之下,也只得听从幼弟的话。
陈平看向戒备地看过来的小将,回以温和的笑容,以示自己并无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