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林逾的道德观里,林逾也一样认为曾经的自己不好,正是因为知道那些行径的不堪,林逾才会忘记了过去也不能忘记厌弃自己的心情。
但克洛维斯是个记性很差的笨蛋。
他只记得住自己很喜欢邻床的伙伴。
比伙伴本人还要喜欢。
除此之外,都是冗杂的、毫无意义的加法,克洛维斯愿意配合林逾把那些通通忘掉。
克洛维斯拉住林逾的手,语气坚定而恳切:“我们八年前就是共犯,不对吗?”
“凯瑟琳说过我是感染者的后代。既然维拉妮卡想要和‘神衰’对抗,那么就交给我吧。”
言语间,克洛维斯的眼睛已经转变为金色的竖瞳。
他举重若轻地耸耸肩膀,故作诙谐地玩笑:“就让本帮凶试试嘛?”
林逾终于无可反驳。
凯瑟琳也好,维拉妮卡也好,她们身上都表现出一种“扭曲”的性格。
二人常年挣扎在信仰和私欲之间,无力反抗集团的决策,又竭力保留着个人的倔强。
凯瑟琳坚定响应着集团,为此压下她对院民的喜爱;
维拉妮卡隐忍听从着命运,为此忍耐她作为人类的不甘。
前者不得不亲手助推“小山羊派”的消亡,后者不得不坐视“神明”的降临。
林逾渐渐有些理解那位“大人”希望自己看到的东西了。
看割裂的“小绵羊派”——有人为了自己的生存甘愿背叛,有人为了包庇他人而自甘沉默;
看割裂的“小山羊派”——有人如惊弓之鸟一般仇视着对立的所有,有人压抑不语,静静等待审判的来临。
还看割裂的个人。
同样是失去队友,艾萝奋而针对仇人、维多利亚坚守自我的道义、段星渊则转而追求己方利益的扩大。
更不提人群之中还夹杂着吴愁、陆惟秋、谢泓这样立场暧昧的怪胎。
或许人类就是这么混乱。
所谓的善也好,恶也罢,一人千面,千人一面,都是人心,也都是人面。
那家伙就是希望他看到这些。
希望他承认,人类时而可憎,时而可爱,时而可恨,时而可怜。
林逾感受到身后巨大的热量,千百枪炮齐齐轰鸣,浓烟席卷了这方天地。
枪火与黄烟吞没了维拉妮卡的办公室,林逾逼迫自己不去回头。
他亲眼见过克洛维斯和郁兰生对战时的模样,经过南部考区的磨炼,现在的克洛维斯没那么容易被击败。
无论是作为指挥还是挚友,亦或者是他当年一时口快说的“帮凶”或“共犯”,林逾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相信克洛维斯。
把所有喧嚣抛之身后,林逾的步速快得像是撕裂了原有的时空。
几乎只在一念之间,马丁办公室的大门已被林逾一脚踹开。
马丁赤衤果着精壮的上身,正吁吁喘/息,倚在墙边休息。
在林逾出声表明来意之前,马丁抬起头,湿漉漉的发丝贴着脸颊,汗流浃背的他挥一挥手:“没力气了,今天不打了。”
林逾挑了挑眉:“可我赶时间。”
“臭小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马丁擦去嘴角的血渍,穿衣挡住满身淤伤,“我也在找我那混账哥哥呢,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你把我打赢了也找不到。”
“很多人都赢过您了吗?”
“怎么可能!除了那个姓段的小子实在烦人,我有意给他放了水,真能打过我的也就两个人。”
“路德和谁?”
马丁揉揉自己红肿的肩胛,没好气儿地瞪他一眼:“当然是你那好同学,陆惟秋陆大指挥。”
林逾回忆起陆惟秋那副身板,看上去没比他好上多少,实在难想陆惟秋和马丁肉/体对抗的场景。
但马丁不会莫名其妙替陆惟秋撒谎,既然他这样说,只说明陆惟秋的确胜过了马丁。
“他问了什么?”
“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交易……”
话音未落,马丁眼睁睁看着林逾掌心蓄起黑气,急忙话锋一转:“不过你都低声下气问我了,我也不是不能透露一点。他没问什么不得了的事,就是问这次考试的主考官都是什么来历。”
林逾眯起眼睛:“这也能问?”
“为什么不能问?只要能打过我,我什么都能说。”
林逾原本还算平常的战意陡然昂扬不少。
马丁看着林逾周身隐约的黑烟,扑面而来的杀气让向来好战的他也咽了一口唾沫:“当然,你要直接问我也行。我看你这气势……你该不会是记起以前的事了吧?”
“一点点。”
“……”马丁紧了紧拳,刚才还略显疲惫的表情立刻振作起来,“好!就是要和全盛状态的你打架才有意思,这么多年,除了那个陆指挥有点能耐,其他没一个能顶你一半的!”
林逾兴致勃勃打量半晌,却在马丁抡拳挥来的须臾之间转过了身。
他背对马丁,徐徐发出一个字音:“一。”
马丁的身体猛然一僵。
“二。”
回过神来,马丁不再犹豫,抓紧时间扑向后背大开的林逾。
他知道,当林逾数到“三”的时候,非人的恐怖威势就会降临这里。那时别说是他,当年维拉妮卡和奥布里联合他一共三个人都不是林逾的一招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