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影速度太快,荒草高长,杂叔丛生,所以只见一条黑线往金水湾方向奔去,却不能确定是不是沈稼轩。
然而,洛醺感应到了,那个人一定是沈稼轩,她转身重入密道,后面的鬼三喊着:“奶奶,您不能回去,太危险。”
洛醺急切切的:“我叔啊,那个是我叔。”
洞里暗黑,鬼三打着火折子点上洞壁上事先放置的灯笼,仍旧劝:“您都没看清楚,一旦不是呢,一旦那个人是敌人呢。
洛醺身子从来没有过的灵便,在前面嗖嗖的走,并道:“就是我叔。”
鬼三也没了办法,唯有跟着她在后面,两个人重新回到沈家,洛醺感觉自己的肚子阵阵的痛,暗想该不会是女儿要出生吧,若是,她爹爹正好回来,却也是件喜事。
被幸福支撑着,想出密道却被鬼三阻止:“奶奶您稍等,待我上去看看究竟,浪雄这次带来很多兵力,手足情深,他为妹妹报仇不会姑息任何一个人,你出去不安全,另外他别说杀你,就是一点点动作小小姐都受不了,我去探看一下,咱家爷要是回来,我让他来这里见你。”
洛醺想想鬼三说的话不无道理,于是老实的等在密道里。
鬼三推开上面的盖子,盖子在柴房里,乱糟糟的茅草覆盖着洞口,还有些劈柴柈子苞米、高粱等的秸秆,所以一般不容易发现这里的秘密。
鬼三探出脑袋细听外面的动静,没动静,非常静,他以为浪雄没来,却也还是小心翼翼,沈家如今只剩下郝叔一个,失去往日的热闹,静的有点瘆人。
想找郝叔问个究竟,假如是沈稼轩回来,郝叔当然应该知道,厨房隶属后宅,平时主子和男用女仆吃饭都在后宅,所以鬼三很快来到郝叔的住处,也就是洛醺的住处,距离几十步远蓦然发现院门口站着些日本兵,他脑袋嗡的一声,浪雄来的如此迅速,也是,刚刚从密道出金水湾时,洛醺走的非常慢,而浪雄等人都是骑兵,自己和洛醺打了个来回,人家当然到了。
鬼三闪身躲起,不用问,浪雄一定是各处搜过了,否则也不会找来郝叔这里,他担心郝叔的安危,琢磨救郝叔的办法,施展飞檐走壁的功夫,不敢太靠近,从一个屋脊上窥望。
就见洛醺的院子里,站着穿军装的浪雄,他手里举着明晃晃的军刀,刀下是举着一张纸的郝叔,两个人定格,颇有些戏剧xing。
找不到洛醺浪雄恼羞成怒,想杀了郝叔泄愤,骂了声“巴嘎”就想挥刀来砍,郝叔突然把洛醺留给他的那张纸举起,上面赫然是这样的几个大字:浪雄,谢谢你的爱。
浪雄找洛醺也不是为了杀洛醺,而是知道鬼三必定在洛醺身边,他想从鬼三开始杀,然后是盘龙山那些胡子,给妹妹和子报仇雪恨,突然见郝叔弄车这么个东西,愣住。
洛醺的字他不熟悉,但从这语气也知道是洛醺所写,是以问郝叔:“这个,谁写的?”
郝叔直言:“醺丫头,她说假如你想杀我,就把这个给你,她说你看见就不会杀我,我也不知道为啥,她就是要我给你看,真是奇怪,我又不认识字,看就看吧,你告诉我,她写的啥东西?又不是圣旨,你看了就不会杀我?”
郝叔识字,故意装糊涂,倚老卖老,嘚吧嘚的没完没了。
浪雄哗啦夺过他手中的纸,摩挲半天,然后揣进怀里,这样回答郝叔:“洛醺说,让你告诉我鬼三在哪里?沈家人又去了哪里?”
他骗郝叔说出真相,看面前这个老头战战兢兢的,眼窝深陷两腮深陷,老态龙钟到快入土的样子,还以为糊里糊涂的能直言不讳。
不料,郝叔真直言了,却是这样说:“哎,都去县里看戏了,新来的戏班子,要我也去,你说我折腾到县里,这把老骨头还不得散架子,我不去了,你和醺丫头是朋友,你去看吧,顺便告诉她早点回来,如今这世道不太平。”
老头又是自言自语似的嘚吧嘚,浪雄当然不会信,没听说看戏要倾巢而出的,偌大个沈家只剩下这老棺材瓤子,一看就知道是事先得知自己要来都跑了,不然洛醺也不会写这么几个字请求自己放过这个老头。
谢谢我的爱,浪雄心里嘀咕,冷笑下,我浪雄杀人如麻,为何就对这个女人恨不起来狠不起来呢?自己都奇怪,挥挥手:“撤!”
身边有个叫池田的小队长进言:“这老东西一看就是在胡说八道,待我杀了他。”
浪雄制止:“池田君,杀一个即将入土的人,你觉得很英雄吗,有本事你把大总统杀了。”
池田语塞,朝郝叔咬牙切齿的挥挥拳头,再进言:“要不把沈家付之一炬烧了?”
浪雄又制止:“沈家没了,洛醺就永远不会回来了,她不回来,我去哪里找鬼三,留着巢,倦鸟早晚归巢的,到时我们再瓮中捉鳖,下次他们就没这么幸运了。”
这话倒不假,池田不再言语,吆喝士兵呼啦啦出了沈家,门口更多士兵呢,他又进言:“我们可以屠村,总不能这样无功而返。”
浪雄仍旧制止:“金水湾没了,沈家安在?沈家没了,洛醺怎能回来,池田君,你混到今天还是个小队长,就是因为总是急功近利,没有耐xing,所以也总是做些适得其反的事。”
“嗨!”池田打个立正,躬身表示接受浪雄的批评。
整个街上没有一个人影,百姓们都是得知日本兵来了吓得闭门不出,或是藏进白菜窖萝卜窖什么的躲避。
浪雄回望金水湾,回望沈家,最后带人走了。
在距离沈家不远的一处壕沟里,钻出来两个人,一个,就是被大家认为死了的沈稼轩,另外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他们刚刚也是在躲避日本兵。
西小庙时洛醺看见的那个背影就是沈稼轩,他不是一个人,同来的还有这位姑娘,只是当时洛醺紧盯着沈稼轩没有发现这位姑娘罢了。
“啊,啊啊”那姑娘是个哑巴,朝沈稼轩比比划划打着手势,意思是我们要不要追上去杀光日本兵。
沈稼轩摇摇头:“我们才两个人,寡不敌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先离开此地。”
话说,沈家近在眼前,他为何路过家门而不入?
这得从他数月前被熊飚追杀说起,不出白老爷子所料,他跳崖不是求死而是逃生,凭着自己的功夫好,落下时借力崖壁上那些树木,果然就没有xing命之忧,倒霉的是,距离下面好高一段时没了树木,而他手上抓着的树干因为他从上下来的力道过大,咔嚓折断,他掉了下去,按理也不会摔死,却把脑袋撞在崖壁上,昏mi过去。
醒来时面前就是这位哑巴姑娘,她叫英子,是个猎户,相依为命的父亲在一个月之前故去,她就守在山中自己过活,一身的好功夫,可惜因为十几岁时目睹母亲被野兽咬死,吓得从此再不会说话。
英子救了沈稼轩,悉心照顾,xing命保住,却失去记忆,也就是说,他不记得他是谁了,唯有一点点模糊的印象,那就是脑海中不停出现一个小女孩,又黑又浓密的头发,红丝带扎着一个朝天撅。
痊愈耗费了一段时日,他寻找自己耗费了更多的时日,偏巧今天发现浪雄带兵来此,他不认识自己,却知道日本兵对百姓会不利,于是拉着英子跟踪而来。
所幸浪雄没什么举动,他也就带着英子离开,继续寻找自己是谁。
和英子相依为命好久,感情笃厚,所以匆匆离开时牵着英子的手,就是这一幕,被出来看浪雄的鬼三看到,沈稼轩活着,这是好事,不好的是,他身边有了其他女人,鬼三叩问自己:我该怎么跟奶奶说?
愣神的当,沈稼轩和英子已经跑远,他们两个在山里住了很久,特别是英子,山间行走如履平地,更别说平地了,两个人速度非常快,鬼三想追又担心密道里的洛醺,她刚刚说肚子有点痛,怕她即将生产,所以折回密道去找洛醺。
洛醺安好,皓暄也在,这小家伙听说洛醺一直没跟上来,不听祝子雄的命令,自己跑回来寻找洛醺,他要保护醺娘,保护妹妹。
听说浪雄放了郝叔,洛醺非常高兴,被鬼三扶着出了密道,本来打算去看郝叔的,看鬼三神se不对,问:“你怎么了?”
鬼三严肃飘忽,是不知该怎么告诉洛醺,说沈稼轩活着是活着,然后他有相好的姑娘了,洛醺现在这样的身子,必定承受不住,鬼三也不想相信沈稼轩会背叛洛醺,可是那场景是他亲眼目睹。
“你究竟怎么了?”
洛醺感觉出什么,使劲推着他问。
不得已,鬼三据实相告,为了照顾洛醺这样的身板,只说:“咱家爷,他活着。”
洛醺呆呆的站着,继而高喊:“他在哪里?”
鬼三手往南一指:“不知为何他又跑了,大概是有任务在身。”
洛醺刚想转身跑,觉得自己这样笨拙追不上沈稼轩,于是命令鬼三:“快给我备马。”
鬼三迟疑:“奶奶,您不能骑马。”
洛醺急的火上房:“你不给我备马,我就这样跑去追,女儿快出生了,我要告诉沈稼轩。”
鬼三无奈,唯有去马厩前来两匹马,费力的扶着洛醺上去,他和皓暄同乘一骑,一路往南追赶沈稼轩,追出去三十多里路,不见沈稼轩,而这时洛醺的腹痛加剧,她不得不下马,感觉小腹下坠,知道女儿要生了,急忙喊鬼三:“快去找接生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