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撰瞪了一眼,往她嘴里塞了一颗洗过的圣女果,将这女人赶出了厨房。
应该如何平衡家务这个问题困扰了盛以晴一个晚上。凌晨六点时,陈撰被一阵动静吵醒,这才发现身边早已空了,卧室的门开了一道缝,渗出客厅昏暗的灯光,以及已经大量的天光。
“什么时候起床的?”他揉了揉眼睛,坐到她身边。
“三点!我昨晚没睡着!”熬了一通宵的盛以晴此刻神采奕奕,她盘着腿,腿上垫了个抱枕,抱枕上是略为发烫的笔记本电脑:“我搞了一晚上,查了文献、知乎还有小红书,刚曲繁漪醒了,我打算一会儿和她约个电话会。现在这是我的初步成果!你看看?”
说完就递了个表格上来,细分了所有可能出现的家务以及在共同生活时可能出现的分歧,密密麻麻十几条,甚至细节到当双方对空调温度产生分歧时应该听谁的。
陈撰看得头大。盛以晴在一旁解释:“你看这一条,我不会做饭,也确实不喜欢洗碗,那么这个你来做,作为补偿,我会负责拖地和洗衣服。还有,你把钱全都给我了,那么未来的生活开支肯定得我来支付,比如旅游时候的机票酒店,还有我们俩的衣食住行,以及家里的投资理财,都由我来负责。毕竟拿了你的钱嘛,你甚至可以给我定一个 kpi,年底我可以根据收入给你分红……”说到这,她又拿过电脑,点开了邮件界面,麻利输入了陈撰的邮箱:“这是初稿,回头你先审阅一下,看看有没有意见,如果你觉得 ok,我们就可以立即执行。”
陈撰无奈:“如果我有不同意见,是不是还得开个会?”
“那是当然,我都想好了,如果我们俩意见不合,我们还能把双方的陪审团组上,我叫上秋恣宁和曲繁漪,你叫上俞又扬和迟威,我们一起拉个会,全部定下来!”盛以晴眼神闪闪发亮,斩钉截铁:“既然决定住在一起过日子!这一个月,趁你在我家,我们就认认真真地过!”
陈撰被震住了。
然而,盛以晴的过日子大业仅持续两个小时被迫夭折——将近上午九点半的时候,谢总给盛以晴打了个电话,劈头就是:“以晴啊,美无限那个项目,你还是去一下现场比较好,我看信达那边去了个 vp,咱不能输。你先在深圳待上个一个月,再看情况要不要回来吧?”
明天上午 8 点的访谈,最迟今天晚上就得飞去深圳。
盛以晴干脆连公司都不去了,翻出一个 24 寸的大行李箱,往里塞衣服。九月末的天气,北京已经开始转凉,北京的冬天来的快,步入 10 月后,温度骤降。
陈撰插不上手,在一旁抱胸看着她大包小包收拾行李,半晌才幽幽来了一句:“在一起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你出这么长时间的差。”
“我也第一次。以前最多出差半个月,蹲现场这种事情让小朋友去就行了。实在是这个项目太大,加上最近市场太差,自然而然就卷起来了。”盛以晴坐在地上装箱,头也不抬。
他唔了一声,又摸出笔记本电脑点开那封邮件,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那我这反馈什么时候给你?”
盛以晴忽然抬头,“说实话,你觉得我们住一起好,还是分开住好?”
陈撰刷着那个表格,弯弯嘴角:“想听实话?”不等盛以晴回答,他又笑:“你肯定想听实话。”
“你快说。”
“实话是,爱是真的爱,但想一个人待着也是真的。你看你昨晚焦虑到觉也睡不着,看来是真不想和我住一起。一想到要割地赔款,你这恐惧比我多多了。”
盛以晴一脸心虚低下头,连忙装忙碌。
他睨她一眼,走到她面前蹲下:“所以知道要出差,是不是反而松了一口气?行啦,等你回来,我也装修好了,到时候我们各自住各家,我平日自个儿乖乖待着不打扰你,每天等你忙完了,就来找你睡觉,睡一辈子,好不好?”
“哎呀你话真多!”盛以晴瞪他一眼,将箱子重重的扣上。仿佛不解气,又起身推了他一把:“还有,你怎么满脑子都是睡,谁要和你睡!”
这么说完起身进了卧室,将门重重关上。陈撰一愣,不知道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过了几分钟,只听房间里传来一个声音:
“我脱完了。你还不来?”
第56章 男人要靠婚姻改变阶级,脸是最基础的敲门砖
美无限的业务除了包括各种医美激光器械,还包括医用面膜以及注射产品。除了在上海有个研发中心,其余的合作工厂也在上海周边。盛以晴的尽职调查工作除了美无限的公司总部,还需要去周边工厂,当日往返,舟车劳顿。出差半个月,比在北京忙碌许多。
这个项目的尽调工作比他们想象中繁重,最后谢总做出指示,让盛以晴再招几个临时的实习生应付。因为时间紧张,加上工作繁重,实习工资也比市场价格高了不少。是以这几日,盛以晴的邮箱陌生邮件不断,邮箱后缀不是清北就是藤校。
这半个月陈撰一直住在她家里,白天忙着装修房子,好在房子买了意外险,加上保费,损失不算严重。
陈撰每天会给她发送装修的图片,甚至连买家具、挑选墙纸,乃至什么款式的门把手这样的事情都得问一问盛以晴。
盛以晴太忙的时候没空回复,他也不着急,等到了晚上,她做了答复,他才下单。
一开始她有些不习惯,好像两个人的事情揉在了一起,她莫名需要为他的事情操心,但这么几次之后,她又觉得挺好,大概人活着,也就是为了这些零零散散的牵挂,牵挂多了,也就觉得人生有意思起来。
陈撰会在每天晚上和她打一次视频。哪怕自己的房子装修完了,他这么喜欢极简风格人,还是硬要住在她那毛茸茸的家里。盛以晴问过原因,他只对着屏幕里的她笑,微信视频的画面给人加了一层柔光滤镜,以致于每次视频的时候,她都会觉得陈撰看她的眼神温柔要滴出水来。
他这么笑着看了她一会儿,才轻声反问她:“你说呢?”
北京的温度降得很快,等到十月中旬的时候,树叶纷纷变黄,甚至怕冷一些的人,都套上了轻薄的羽绒服。而 1300 公里之外的上海依然是浓浓秋意,拉开窗户就能看见陆家嘴的夜景。
盛以晴洗完澡躺在床上刷微博的时候才想起来,噢,秋天来了,秋恣宁要过生日了。
给秋恣宁买礼物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因为她什么都不缺。想要的东西自己能买,不想要的东西品牌也会送。
去年生日秋恣宁送了她一只 margiela 的云朵包,她若要回赠,也得是一个价值相当的,且秋恣宁感兴趣又还没来得及买到的东西。
好难。
盛以晴叹一口气,又见邮箱震动,不过一小时,又来了好几封简历,盛以晴随意点开了一个,只见这名字实在有些眼熟,图片里的男孩眉清目秀,成绩尚可,只不过学校一般——
噢,盛以晴想起来了,是他。先前也给合盛投过简历。
目光又落在了他的名字上:“陈子昂?……陈子……”
靠!
不会是他吧?!
房间里乱糟糟的。角落里的快递堆积了两三天。
秋恣宁放下外卖盒,有些烦躁,翻出一把剪刀,蹲在地上,将快递盒一个一个划开。临近她生日,加上双十一预热,无论是公司还是合作的品牌,提前一个月就开始陆陆续续给她寄礼物。
陈子昂当时还好奇,“怎么最近快递这么多?”
秋恣宁轻描淡写:“噢,有些是合作方送我的生日礼物。”
彼时陈子昂的表情十二分惊讶,他举起手中刚刚拆开的礼盒,墨绿色的盒子,打着翠绿色的丝带,又问:“这些应该都很贵吧?”
秋恣宁皱了皱眉毛,“还行吧?三四千?”随即耸耸肩:“不过这个套装我早就有了,他们送了我也只能囤着。没啥意思。”
当时的陈子昂低头不语,那天晚上,他将所有的快递盒都拆了,又将客厅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
第二天上午,他起床,将那些空快递箱踩平了叠整齐用绳子捆住,卖给了楼下收废品的阿姨。又将买到的 25 元 6 角转给了还在睡梦中的秋恣宁。
然后,他收拾了自己的几件衣服,给秋恣宁发了一条微信:
“快要期中考,我先回学校了。你记得好好吃饭,我周末来给你打扫卫生。”
陈子昂的不辞而别,还是让秋恣宁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她想过几种可能,一个是昨晚拆快递时他们的那番对话,让他自卑了,于是不愿意继续留在她家接受刺激;而另一个可能就是这个年轻男孩暂时对自己下头了,决定回归到校园生活里和同龄的小姑娘谈谈恋爱。
而无论哪种可能,面对这样的结果,秋恣宁都要端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于是她回了微信,说:“3000 块是按照日薪给的,你不来我家的时候,可是要扣工资的噢!”
半个小时后,陈子昂回了一个 ok 表情。
秋恣宁的快递拆了一半,手机震动,她收到盛以晴的微信,是一张陈子昂的简历截图。女人八卦:“这是不是你那个小男友?当时还被营销号挂了的?”
秋恣宁秒回一个问号:“?”
盛以晴继续:“简历又投到我邮箱了,我们有个项目在上海,挺着急的,老板让我拉几个苦力。”
秋恣宁默了默,问:“是那种要陪酒、朗诵招股书,一个月只给 2000 块的苦力吗?”
盛以晴哈一声:“你这是从哪听来的野鸡券商故事?我们正儿八经让人干活的,只不过活确实枯燥一些,要打流水、核报表。但给的也不少啊,一个月 8000 呢。”
秋恣宁一愣:“这么高?”
盛以晴笑起来:“你要不要我给你小男友开个后门?”
“什么意思?”
“他学校一般,投我们公司基本上就是一轮游,但说白了,我们这活儿也不难,只要认真勤快踏实有脑子就成。你要是点个头,我就让他过来了。这个人情,算我送你。”
秋恣宁听出盛以晴语气里贼兮兮的意思,狐疑:“你好端端送我一个人情做什么?”
盛以晴嘿嘿嘿,“当我今年给你的生日礼物了。”
按照盛以晴的说法,这个项目要人要得十万火急,基本上简历过了以后,再来个视频面试,只要合适,就立刻要身份证号码和银行卡号,让人飞上海一趟,包吃包住半个月。
秋恣宁想了半天,对盛以晴说:“他既然想实习,你就让他实习吧。”
那个女人笑呵呵问:“这个生日礼物你喜欢吗?”
秋恣宁想了想,回复:“挺好。”
虽然她也不知道好在哪里。
第二天,秋恣宁果然收到陈子昂的电话,说最近学校有点事,需要占据周末时间,可能这个月周末都不能来看她了。
秋恣宁半真半假逗他:“学校有什么事?你不会背着我找实习了吧?”
那头的陈子昂愣了半秒后哈哈大笑起来,虚张声势回复:“怎么可能?”
秋恣宁笑了笑:“大半个月不见我,那我都不需要给你开工资了是吧?”
陈子昂回答:“当然不用了。我不能一直用你的钱,男人应该自己赚钱。”
底气十足。秋恣宁不语了。
挂电话的时候,陈子昂叫住了她,意识到她心情不好,想说什么,但又不好说,支支吾吾半晌,只说了一句:“秋恣宁,我特别喜欢你。你记住了。”
秋恣宁哈了一下,发出短促的笑声。
陈子昂又认真说:“我做很多事情都是为了你。”
秋恣宁顿了顿问,“我生日那天,你会见我吗?”
她生日是 11 月 5 日。距离现在正好半个月。
“当然。”陈子昂毫不犹豫回答,再次轻声重复了一遍:“我做很多事情都是为了你。”
后面的事情,都是由盛以晴实时向秋恣宁更新的:
陈子昂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上海,负责组织他和另外几名实习生干活的,是盛以晴的下属。当天几个人就被车子拉到了上海郊区的工厂里,蹲现场干苦力。按照盛以晴的说法,干尽调的名校生和流水线上的工人没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大量耗时耗力的重复性工作,唯一的要求就是认真,还有负责。
偶尔几次,在上海的研发中心做尽调时,盛以晴会和实习生们一起吃个午饭。
上海的秋天,空气湿凉,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黄了叶子,一阵风吹过,落叶沙沙响动,再被吹到行人的脚下。
他们买了咖啡,吃几片叶子加蔬菜和五分熟牛肉的白人餐。午餐滋味寡淡的另一种说法是自律和健康。
几个实习生八卦起信达的一位 banker 来,据说此人年过 30,年薪百万,但迟迟未婚,日常生活就是赛马,打高尔夫和出席拍卖场,并且极其重视身材保养。
有人插嘴:“是 gay 吧?”
“不,纯直男!人家有野心的,一心渴望嫁入豪门做上门女婿。“
大家噢了一声:“傍富婆啊。那这人帅吗?”
八卦人摇摇头:“长相确实一般。”
有人笑起来:“那就没戏了,我关注一情感博主,叫秋宁儿,人说了,要靠婚姻改变阶级,脸是最基础的敲门砖。”
陈子昂原本埋头吃饭,听了秋恣宁的名字,抬起头来看了那名同事一眼,嘴角弯弯,眼里闪过几分骄傲,又垂下头,继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