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赶忙把伺候的人手都屏退了。
四夫人袁氏与黄氏交换了个眼神,她们两人是不是也避一避?
马嬷嬷讪讪上前,道:“夫人们都听听,就是三姑娘……”
林云芳“哎”了声,见陈氏瞅她,她不情不愿地起身出去了。
马嬷嬷道:“是许国公府三公子出事了,丑事,闹得人尽皆知。”
袁氏与陈氏倏地转头看向二房母女。
已然挪坐在女儿身边的黄氏,一下子握住了林云静的手。
郡主应了云静有法子搅黄婚事,莫非,郡主出手了?
林云静的心亦是噗通噗通直跳。
上山前林云嫣说的话,她深深记在脑海里:不叫祖母见外客,也不让祖母回府来。
她看向两位叔母。
马嬷嬷的到来定是云嫣授意,那她就要积极拉拢叔母们,说什么也要让祖母在庄子与世隔绝。
饶是内心有准备,等听马嬷嬷说完来龙去脉,林云静还是震惊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外室?小倌儿?寡妇?
除了寡妇没到场,昨夜挤在西大街干架的都有五人?
母亲她们打马吊,一张桌子都坐不下五个人!
不不不,这不是几个人的事情,而是她根本就接受不了自己的丈夫是这样一个龌龊的人!
“云、云静……”黄氏的声音抖得厉害,若不是坐着,恐是站不住要倒下去了。
陈氏顾不上消化这事儿,忙要安慰黄氏。
二嫂有多看重这亲事,家里谁不知道啊!
没想到,高攀的姑爷竟然、竟然……
哎呦,她都不晓得要怎么劝劝嫂子。
袁氏也懵着,却听噗通一声,林云静直直在她们几人跟前跪下了。
“我不嫁他!”林云静咬着牙,“母亲、叔母,我说什么也不嫁给那种人,真嫁过去,我丢人不算,我们诚意伯府的脸也没了!”
袁氏一个激灵,忙要去扶她。
林云静没起来,继续说着:“他家不止做出丑事,还大清早逼上门,要让祖母低头,若不是我们恰巧不在家,真要叫他们算计去了。
我想,他们定会寻到这里来,到时候,还请叔母们莫要让人开门,我们不见客。
若是让祖母晓得了,她老人家……”
陈氏一听,也急了:“老夫人是好脸面,但她不是不疼你,怎么会让你就这么嫁进去!”
“祖母不会,但祖母难受,”林云静吸了吸鼻尖,“祖母宁可自己难堪,也不愿意让我委屈,可我怎么舍得让祖母难受?云嫣已经去宫里求皇太后了,我们就等娘娘来定。”
马嬷嬷闻言,立刻敲起边鼓:“夫人们放心,郡主一定能求来娘娘恩典,像苏三那种没脸的东西,娘娘也不喜!大姑娘说得很在理,我们老夫人的身体要紧,让她多休养。”
黄氏也颤着起身。
云静没有说出与郡主约定在先,那她也就当不知情。
她就是怕,怕得不得了。
若不是云静不踏实与郡主商量,郡主就不会拖住两家商议婚事。
若苏轲不是个混账东西,郡主也没办法无中生有,将丑事揭露出来。
若没有在婚前就发现苏轲的真面目,等云静进了许国公府门,这事儿还能善了?
退婚约与和离,那是两回事!
云静这辈子陷在那样的泥潭里……
想到女儿要面临的惨状,黄氏眼泪簌簌而下:“三弟妹、四弟妹,我也求求你们,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云静嫁过去,这事儿先瞒着老夫人,我们看看宫里怎么说。”
话都说到这儿了,岂会有不答应的理?
下午,许国公夫人上山来。
这一次,她结结实实吃了顿闭门羹。
偏偏这是皇太后的庄子,看门的、拒绝的,全是庄子里的人手,没有一个姓林的。
她发作不得、硬闯不得,只能灰溜溜回城去。
另一厢,许国公世子亲自去的顺天府,多少得了些进展。
那两个小倌儿大抵也没热闹够,苏世子要问,他们就答,详详细细说了昨夜来的那管事的身形、模样。
画师根据他们的口供,画了些画像。
苏家人拿着画像往西大街上打听,一副不把人翻出来不罢休的姿态。
许国公前思后想,放不下苏轲,点了两个人去诚意伯府外看着,断不能叫这臭小子溜了。
苏轲溜不得,只能从早晒到晚,被小厮喂了些水。
许国公自己也溜不得。
四更天时,他脚步沉沉地上朝去。
按说,昨日御史们上了折子了,今日怎么的也会比昨日轻松些……
直到老御史们一连上了三道折子,许国公的侥幸荡然无存。
他立在大殿中央,在满朝官员的打量中,被声音洪亮的老御史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队列之中,徐简抬起眼,不显情绪的目光从许国公身上滑过,又慢悠悠收了回去。
他看出了许国公那努力掩饰的不忿,不由弯了弯唇。
话说回来,打头的那位老御史并非故意为难。
分明是老头子前夜睡得太早、压根不知道夜里发生了什么,等第二天上朝才听说,来不及写折子骂。
今日这不就补上了。
更糟的是,许国公府还给添了新话头。
昨儿大清早去诚意伯府赔罪,没见着老夫人,却把林云嫣惹了一顿,底下那龌龊心思全被小郡主喊破了。
听说一辆马车去的父母儿子,愣是没在林云嫣手上讨到一点便宜。
啧!
老御史骂完,又有旁人跟上。
昨儿许国公告假,他们上折子骂都骂得不得劲儿,今儿不同了,当事人就在这里,还不得洋洋洒洒来上一套?
眼看着皇上的眉头越来越紧,许国公惶惶恐恐跪下去。
徐简也不忍着笑了,把“乐得不行”写在了脸上。
第38章 幸灾乐祸
金銮殿内,御史们的声音绕梁。
直到大内侍喊了“退朝”、朝臣们恭送圣上,许国公的耳朵里都是嗡嗡直响。
而后,他猛然发现,圣上已经走了下来、站到他面前,他赶忙恭谨后退了两步,让出路来。
圣上没有立即走,他深深看了许国公好一会儿,才背手离开。
这让许国公汗如雨下。
比起当着群臣训斥,如此一言不发,才更让他心里不踏实。
等圣上迈出大殿,里头的气氛才松弛下来。
御史们大抵是骂够了,前后脚离开。
只两个精气神足的,继续围着许国公建言。
“子不教父之过。”
“年轻时这么糟蹋身体,年老了还得了?”
“主要是太荒唐了!本朝就没出过这种荒唐事!”
边上,徐简也没有走,偏着头听见了这厢动静,再一次笑出声来。
笑声不轻、也不重,就是极其突兀,自然落到了许国公的耳朵里。
御史们大骂,他必须听;圣上不满意,他也必须低头。
但徐简,他凭什么?
许国公转过身来,怒气冲冲的:“辅国公笑什么?”
徐简眉梢一挑,眼底笑意流动,慢悠悠开口道:“我辞了兵部,整日无所事事,想学学怎么当一个纨绔,令郎倒是给我启迪了下思路。”
许国公:……
这是夸奖?
这是讽刺!
这是没事找事、想吵架!
“你这是幸灾乐祸?”许国公气急。
“幸灾乐祸?”徐简低低念了一遍,没有立刻回答,在许国公那越来越阴沉的目光的注视下,他“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诚意伯府确实挺倒霉的,伯爷今儿是告假了吧?都没有见到他。这是躲您呢。”
这个好久才冒出来的答案,让许国公额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
尤其是,边上还有不少官员听到了这番对话,实在忍耐不住,哼哧笑了。
不是他们涵养不够好,而是辅国公、辅国公他故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