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进去吧。”林云嫣道。
陈桂把灯笼提得很低,正好照着林云嫣前头的地:“不好走,您一定要当心脚下。”
林云嫣边走边看。
这里的状况确实不好。
当日大火很凶,整条胡同都毁了,还牵连到了边上的巷子。
平房倒的倒、塌的塌,还有塌了一半的、后来由官府的人手清理了危险的部分,留半座屋子在这儿。
陈桂见林云嫣一面走,一面还往左右宅子里张望,便道:“您看,已经整齐多了,原本破石头木头东一堆西一茬的,这阵子全给搬走了……”
林云嫣走了半条胡同,停下脚步问道:“我记得先前商定过,只剩下焦木头架子的宅子,都要推倒的吧?”
“都推倒,”陈桂指给林云嫣看,“说是修缮,其实是新造了,这户、还有前头那户,原都还有框架,现在都推倒理出来了。
您知道的,我们当时琢磨着手头紧,巷口那几家离起火点远的、损失小的,翻修为主,不能用的才拆了。
后来国公爷出大头,我们只占小头,一下子就宽裕了。
我和荆东家商量,还是全部都造一遍,看起来整齐、干净、体面。”
林云嫣看着空荡荡的、连彼此连接的墙体都敲去了的“宅子”,又问:“地基要动吗?”
定下来的章程里,并没有动地基的计划。
“荆东家回江南前倒是没提过,”陈桂想了想,道,“但整理之后,发现某几座地基不行的,肯定得看着加固。”
林云嫣听完,点了点头。
她只知道这巷子里挖出过金砖,但具体是哪间宅子里出来的,她不知情。
彼时,徐简也是追寻旁的事情时,意外追寻到了这一桩,也才算知晓了陈桂死亡前发生了什么。
却也只是一些只言片语的线索而已。
无法确定位置,无法寻找金砖,更无法证明陈桂的死是因金砖而起的谋害。
而现在,林云嫣要在这里判断出个大概来。
商人谋利,荆大饱和陈桂如此,那么从前,与陈桂一块做这买卖的那两位东家也如此。
只是经历了大火,并非地动,巷子整体地基的状况还算不错。
一般来说,除非是要起高楼,否则不会去动地基,从前,这里最后也都是平房。
“若决定加固,会把现有的地基挖开吗?”林云嫣问。
陈桂挠了挠头。
郡主大半夜来老实巷,就是为了研究地基?
他想不明白,却也认真答了:“看状况。一般来说不用挖开,这条巷子本身以碎砖粘土为基础,地基打得很牢靠,要加固也是小活儿,不至于挖开重新添土夯实。”
“那么,”林云嫣指了指黑漆漆的巷子,最后又问,“如果有哪座宅子的地基差得你看不下去、修修补补都不行、必须挖开来重新弄,会是哪一座?”
“啊?”陈桂傻眼了。
这是什么问题?
郡主的思路,他真的有点跟不上了。
下意识地,他看向挽月,想知道郡主问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挽月却道:“陈东家看奴婢做什么?你快想想要挖哪里!”
陈桂:……
这是真想挖啊!
第59章 莫要招人眼
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陈桂示意林云嫣跟上来,走到位置停下脚。
“这一片地方,”他一一指给林云嫣看,“您看,最中间是当初起火的位置,烧得那叫一个精光。
左右两家也倒了大霉,屋子都塌了,没剩什么了。
我们这两天才刚刚把这儿清理出来,板车运了得有十几车。
要说损毁最严重的,肯定就是这里了。”
陈桂没有胡说,这三宅子损得一塌糊涂,连隔墙都烧倒了,被清理走了后,看起来空旷极了。
林云嫣直接走了进去。
起火点是官府调查的重头戏。
当时顺天府因为老实巷大火惹了圣上好一通训斥,单府尹差点儿没保住官帽,因此,这间起火的宅子被视为了眼中钉,几乎被查了个底朝天。
陈桂也跟了进来,弓着背弯着腰,拿暗淡的灯笼光怼着地面,来回照。
越照,越觉得这左侧宅子的西厢房位置,不太对劲。
当然,此时此刻也没有什么厢房了,可这地上半碎的地砖,看着就很不结实。
陈桂嘀咕着:得修啊!
不止是清除旧砖、铺上新砖,得好好挖开来,底下重新夯土,严实了再铺……
嘀咕着、嘀咕着,陈桂一拍脑袋,哎,被郡主带跑了!
林云嫣也走了过来,见陈桂全神贯注留意那处,便道:“明儿你跟高安说,找两个信得过、嘴巴严实的把这里挖开,还有起火那宅子也是……”
衙门查了归查了,但没挖地,指不定还有灯下黑。
“会挖出来什么?”陈桂吞了口唾沫,“别是……”
他没继续往下说。
挽月胆子小,他要说什么骨头、死人什么的,真吓死小丫头了。
“宝贝,值钱的东西,”林云嫣道,“来之前我不是说了嘛。”
陈桂憨笑。
郡主确实说了,就是不像真话而已。
“挖出来之后呢?”陈桂问。
“荆东家不在京中,你就去一趟桃核斋,照着约定好的分成把辅国公的那份留给他,你把我们的那份搬回府里,”林云嫣道,“这事儿务必小心些,莫要招人眼。”
陈桂应下。
三人慢慢往外走。
“之后按部就班修缮,等要借给衙门的时候,荆东家也已经回京了,”林云嫣道,“有国公爷在背后指点荆东家,怎么可能少挣银钱?”
挽月奇道:“国公爷不是甩手掌柜吗?”
陈桂道:“那日听荆东家说,事实上国公爷与我们不谋而合。”
林云嫣丝毫不意外。
已然见识过别人赚钱的法子,依样画葫芦这么简单的事儿,她会,徐简肯定也会。
“可能他也做了个梦,知道怎么发财吧。”林云嫣轻笑道。
陈桂听了,也有些乐:“那他能梦到要挖出来的宝贝吗?”
“应该能吧,”林云嫣道,“要不然,我做什么分他,而不独吞?”
挽月听得一愣一愣的。
小丫头思路直接,下意识道:“那您亲自来找,是怕国公爷悄悄挖出来了独吞?”
林云嫣乐得不行,弯着眼睛好一阵笑:“是啊,他脸皮比我厚,真要独吞了,我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宝贝全没了。”
挽月眨了眨眼睛。
见陈桂忍笑,她反应过来了:“郡主说着逗奴婢玩呢。国公爷若是那么小气,定不叫我们分一杯羹了,老实巷的买卖他来做,宝贝也是他来藏。”
将林云嫣送回诚意伯府,陈桂见离天亮也不远了,干脆直接去找高安。
既要天天督办老实巷,高安也就没回桐县,在不远处租了间屋子落脚。
天色将明,街口的小摊陆续经营。
高安的早点也多是在这一带解决,他伸着懒腰出门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摊子上的陈桂。
陈桂要了碗面、又拿了两个饼,大口吃得很香。
高安坐下来点了吃的,与陈桂拼一桌。
两人也不说话,只当不认识似的,先后吃完离席,最后寻了个隐蔽角落说话。
陈桂把林云嫣的要求说了一遍。
见高安丈二和尚一般,陈桂也叹气:“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宝贝,郡主这么交代,我们就这么做。”
高安应下来。
陈桂这才回家去,躺在榻子上补觉。
一直睡到午后,才被儿子几拳捶起来。
“廖子叔来了。”
陈桂匆匆出来,一面打水洗脸一面听廖子说话。
“高东家让我来的,”廖子道,“都挖了,什么也没有。”
陈桂手上没拿稳,井绳松了,水桶又滑落入水,发出咚的一声响。
一个激灵,陈桂的瞌睡醒了大半了。
“什么也没有?”陈桂瞪大了眼睛。
郡主弄错了?
可明明郡主看起来十拿九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