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玥娘,她为刘迅偷题,这是她的选择。她甚至从头至尾没有告诉过我,所谓的书生姓甚名谁。
作为她的舅爷爷,我很失望。”
沙山长与胡监院道:“我这儿大概就是这么一个状况,刘公子与玥娘是怎么谋划的,我不清楚。”
胡监院拍了拍沙山长的背。
两人处事多年,他相信沙山长说的是实话。
沙山长绝非有意泄题,但题目在他这里出了状况也是确凿的事情,之后该处理的还是要处理。
事情收场了。
衙门的人走了,台上台下那么多人,心思也跟着走了大半。
如此状况下,学会办不下去了。
陈桂左看一眼、右看一眼,长叹了一口气。
依照原本的安排,他已经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可看着那么多学子,他心里颇为忐忑。
大部分人固然爱看热闹,但其中不乏一门心思的。
而甭管看不看戏,他们来参加学会的目的是切磋学问,打响名声。
尤其是外乡来的考生,他们的压力更重。
在衙门里开始补助之前,他们吃穿用度全要操心,京城花销本就不少,特特提前那么几个月过来,为的也就是搏一搏了。
根据廖子打听来的,这场是年前的学会,好多人指着这一次呢。
就这么搅黄了……
虽说根源是舞弊的刘迅,但他们借着东风发挥一场,也确实影响了别人。
第139章 鸭子都没他能叫
陈桂又仔细看了看。
大冷的天,有一些学生衣着偏薄,一看就是家底不厚。
这么想着,陈桂主动寻了胡监院,讲了心中想法。
“都不容易,在下原本想资助一番、是一片好心,没想到事情成了这样,内心里过意不去。”陈桂道。
胡监院脸色依旧沉重:“陈东家好心办了坏事,但这‘坏’并非因你而起,那位刘公子确实舞弊了,如若没有揭穿他,让他自此名声大作,岂不是我们三家书院替他作保了?老夫本人绝不希望如此。”
说着,胡监院招呼了另两家的山长、监院过来:“老夫等下与沙山长去衙门,你们两家也遣人一道吧。
只是这学会,戛然而止太过可惜,总归题目都是提前备好的,不如继续进行下去。”
另一人闻言,道:“您看看,还有多少人的心思在比试上?”
“念书做学问,都要耐得住寂寞,受得了嘈杂,”胡监院一锤定音,“倘若连这点儿能耐都没有,不能把散了的心收回来,那是修行不够。
考场上也会有意外状况,往后考中了、入了朝堂,一样会有状况。
正好借着机会,叫他们明白这些道理。”
陈桂也在一旁附和:“几位老先生,在下要赠的礼都还没有赠出一份呢。”
这般揶揄着,众人的面上一松,互相笑了笑,没有反对。
先生们敲定了,由另一位山长维持了状况,学会继续进行。
学生们一阵嘈杂议论。
随着鼓声再起,渐渐的,也就静了下来。
胡监院催着沙山长,并其他两家督查的先生一块,赶到了顺天府。
刘迅被安置在了雅间里。
张辕向单慎禀了状况,也把现场记录学生们答案的文册带了回来。
单慎黑着脸听完,又迅速看了一遍文册,着重阅读了刘迅的那一篇。
越看,他越骂。
“写得可真好,我当初殿试若能写出这个水平的来,指不定我还能被点头甲。”
“就这水平,他刘公子喝了几坛墨汁?”
“他把他老子的砚台全嚼碎了咽下去了吧?”
“话说回来,刘大人知不知道他儿子搞出来的破事儿?”
“脖子上还有印子?别闹成妖精们上街打架,我管他一晚上睡几个女人,睡男人也行,衙门管不着。”
“可这些纨绔能不能好好当纨绔去,非得当有学问的纨绔?”
“这么好当的吗?竟然其他的一道题都答不上来!”
“得亏不是我儿子,不然我打死他算了!”
单慎骂了一通,却是根本不想审刘迅。
这事情几家书院更着急,他们需要顺天府出力的时候,自会开口。
单大人想得清清楚楚,但架不住刘迅一脑袋浆糊。
雅间里,衙役们对刘迅挺客气。
热茶、点心,全给备了,省得这位公子再大喘气一阵子、真厥过去了。
刘迅喝了茶、用了点心,整个身子暖和了些,开始琢磨事情了。
“我是被人算计了,”刘迅与衙役喊话,“就那个什么舅老爷,他们诚意伯府算计我!”
衙役只守门,不做声。
刘迅没完没了,继续喊着要见“顺天府尹”。
衙门的后堂就这么大。
单慎关门闭窗都挡不住刘迅的声音,气得摔了手中的案卷。
“叫叫叫,鸭子都没他能叫!”单慎只能站起身来,快步过去。
一面走,他一面问师爷:“他真是辅国公的弟弟?”
“如假包换,一母同胞,嫡嫡亲的。”师爷答道。
单慎的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
刘迅不认得单慎,但他认得官服,便高声道:“诚意伯府算计我!”
单慎问道:“他们为何算计你?”
刘迅理直气壮:“郡主对我有偏见,上回我随太子殿下去慈宁宫,郡主就不让我面见皇太后,这一次也是她算计我!”
抬起手,单大人按了按眉心。
慈宁宫里那天的来龙去脉,他当然不清楚。
可要说宁安郡主能在慈宁宫如此强势,十之八九也是这位刘公子理亏在先。
毕竟,人家宁安郡主是什么名声?
诚意伯府又是什么名声?
林家上下谦逊、克己、本分了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的好名声,刘迅一张口就抹黑,谁信啊。
反正他单慎不信。
他又不是不认得宁安郡主。
郡主脾气大吗?
那天在英国公、不对,是朱家那儿,郡主确实脾气大,可那事出有因!
软柿子怎么能帮得了朱绽呢?
郡主行事,以德服人。
“行吧,郡主对你有偏见,”单慎无意与刘迅多言,一针见血地问,“郡主告诉你题目让你准备的?
郡主让你上台子背文章了?
郡主让你别的题一点都答不上来了?
郡主还干什么了?”
刘迅嘴唇动了动。
他仿佛又回到了刚才的台子上,脑海里空荡荡的,回答不了。
单慎指了指四周,又道:“上一个在这屋子里住了几天的是朱骋,也是嘴硬不说实话,还跟本官编故事。
没必要,本官不是傻子,不可能叫你们那点儿故事糊弄过去。
本官劝你老实交代,舞弊嘛,还只是一场学会,比朱骋的事儿小多了,早定早了,也免得连累了你父亲。”
刘迅才回京不久,对前一阵子的事儿,他弄不清楚谁是谁。
偏偏只有朱家的案子,因着徐简在顺天府待了几天,父亲与他提过几句。
他知道朱家被褫了爵位,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但也就知道个这些,具体状况、牵扯了谁、因何而起,他统统不知。
一想到眼前这位对他指手画脚、咄咄逼人的顺天府尹与徐简一道处理过案子,兴许关系还不错,刘迅心底的不忿就升腾了起来。
“大人倒也不用这么好心好意地为我着想,”他闷声道,“我是我,徐简是徐简,看在徐简的面子上提醒我?没这个必要。”
单慎闻言一愣。
他只知道辅国公与刘大人关系不怎么样,现在一听,与这弟弟的关系也没好到哪里去。
也是。
这么个心里没数又想出风头的弟弟,谁会稀罕?
根本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