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徐简,他也一样有心无力,他就那么几个亲随,查晋中太吃力了。
反倒是苏昌那儿……”
苏昌就在京里做买卖,在单慎和徐简的眼皮子底下。
“苏昌若是扛不住,只能舍了,”道衡实话实说,“就是传到苏议耳朵里,恐是不会太高兴。”
金贵人冷笑一声。
苏议肯定不高兴,但是,舍一个苏昌够吗?
徐简是匹疯狼,咬人太狠了,他在局中另寻他法、折腾到了现在,只陈米胡同和苏昌,喂不饱他。
“退下去吧。”金贵人道。
道衡告退了。
主子没有认同他的说法,却也没有不答应。
这么看来,主子的气应该已经散了不少。
也是。
这么多年了,主子经过大风大浪,先前只是轻视了徐简、以至被抓住了些机会,现在冷静下来,自不会乱了阵脚。
明日,他去会会苏昌。
屋里,先前回话的人又进去了。
虽然道衡出去时面色还不错,但他守在外头、心里始终不得劲。
“告诉王芪,”金贵人神色淡淡地,语调也低了几分,“暗子就该是暗子,曝光了的,不留了。”
闻言,候着等吩咐的人猛然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金贵人。
果然、果然如此,他的预感没有错。
“怎么?”金贵人没有回头,却似乎感觉到了身边人的惊愕,“成喜,你有别的主意?”
成喜吞了口唾沫:“没有,小的会告诉王芪。”
再一次从屋子里出来时,成喜不止脸上全是汗水,连脊背都湿透了。
他和道衡,确实都跟了主子很多年了,久到,他们都以为,主子会念旧情。
事实是,没有旧情。
棋子就是棋子。
没有用的,就是弃子。
这一点,在很多年之前,他头一次跟着主子做事时,他就明白了的。
道衡也明白,只是懈怠了。
一次失误,让人咬住了尾巴,那就是这么一条路了。
这一切,道衡并不知情。
翌日一早,他换了身装扮,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商人模样,去了西街寻苏昌。
香料铺子不大,前铺后院,道衡径直去了后院。
一迈进去,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苏昌笑容满面,就是笑得有些怪。
下意识地,道衡以为自己被顺天府、或者是徐简的人埋伏住了,他急于后退脱身,不曾想,拦在他身后的却是他熟悉的人。
“王芪……”
第290章 他以前是个和尚(五千大章求月票)
几乎是一瞬间,道衡就反应过来了。
王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苏昌那笑得比哭好不了多少的脸色,背后到底蕴藏着什么意思,他一下子就领悟了。
比思绪更快的是道衡的行动。
潜伏广德寺十二载,平日里念经洒扫,那么多香客来来往往,他习惯于藏身之中,本也该习惯了放松精神。
没人知道他的背景,自然也不用时时警惕,不会有谁处心积虑来捅他一刀子。
可偏偏这小一年,道衡离开了广德寺。
他能在曝光的那个中午、不惊动任何人就从寺中离开,能在这些时日替主子办各种事情却没有露出一点儿踪迹,足以证明,他对危机的敏锐度。
看在王芪的那一刹那,道衡就躲开了。
王芪手中锐利的锋刃,并没有逮到道衡。
两厢一交错,地方不宽敞,但也足够道衡争取机会了。
道衡不会和王芪说道理,也不会与苏昌拉交情,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主子已经对他起了杀心,王芪这种凶刀,只会干活,不讲情面。
倏地,道衡想起了昨儿夜里,想到了成喜的那几句提醒。
那时候,他没有把成喜的话放在心上,只觉得对方杞人忧天。
现在看来,天真是的他道衡。
同样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他还有在广德寺当和尚敲钟的时候,成喜却是从头到尾都在主子身边伺候,也远比他更了解主子。
说穿了,怜悯也好、同情也罢,成喜有这些,当然也不多,就那么一丁点而已。
成喜提过,却不会为了他去违背主子。
王芪这把刀,毫无疑问是成喜放出来的。
万千思绪绕过心头,道衡脚步不停,直直冲着苏昌而去。
苏昌吓得脸色惨白,两条腿抖成了筛子。
道衡却在他跟前忽然转了方向,一个越身飞向墙头。
他要逃出去,逃出这间铺子,一旦进入热闹的西街,他还会有机会脱身。
想得很好,道衡却没有能翻出院墙。
当他踩在墙头正要往下跳时,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就在不远处,离这墙面不过六七步远,一副走货郎装扮,模样年轻,把货箱放在地上,边上竖着靶子,上面满是糖葫芦。
似乎是被这里的动静惊动了,那人抬起头来,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沉沉看着他。
一瞬不瞬,面无表情。
四目相对间,那人却倏地笑了下。
很浅,眉梢微微一抬,笑得嘲弄又激愤,仿佛看穿了一切。
道衡的心凉了下。
先前看到王芪时,他惊愕大于恐惧,但这一刻,恐惧占了上风。
他不认识眼前的年轻人,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就在这里候着。
这是主子的另一把刀吗?
王芪拦了他的退路,这把刀就守在他逃离的前路上,一前一后,全堵住了。
这一瞬很短,却也足够久了,久到道衡这样直觉敏锐的人停顿了一下,身体快于思绪,没有顺势翻出墙去,因此,他被王芪逮到了。
利刃划破了道衡的脚踝,重心不稳间,王芪把道衡拽回了院子里。
这一次,道衡彻底没有逃离的机会了。
王芪劈了道衡一个手刀,把人彻底敲晕了过去。
从始至终,除了道衡,谁也不知道那院墙外头还守着一人。
年轻人咬完了一串糖葫芦,背起他的货箱,走开了。
院子里,苏昌看着昏厥过去的道衡,讨好地对王芪笑了笑。
王芪不理会苏昌,开了后门,小心翼翼观察了下,招来了轿子,把道衡扔了进去,随后,自己也挤了进去。
轿子离开,苏昌关上了门,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去。
还好,那凶神恶煞的阎罗说话算数,没在他这铺子里大开杀戒。
真让道衡死在这儿,他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香料生意固然只是表象,但表象多重要,身上的这层皮不能被剥了,不然、不然道衡就是他的下场。
苏昌虽是古月人,却也听说了些传闻。
他去过陈米胡同,也知道那宅子收尾时、引诱官府的棋子就是道衡。
而道衡,则是被剥了和尚皮,被衙门盯住了的死棋。
苏昌只是个办事的人,对苏议口中的合作人没有什么了解,只和对方手下的几个人打过交道。
今日对方清洗手下,他不想掺和进去,却也怕被牵连上。
好在,人都走了。
而那道衡和尚是个什么下场,苏昌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不太妙啊……
陈米胡同那儿怎么会有一枚金笺呢?
他的金笺明明好好地在手上。
莫非,苏议还派其他人去过那宅子?
另一厢,轿子穿过几个胡同,最终到了四道胡同。
这一带是京城的低洼地,先前连日暴雨时积水很是厉害,也正因为这样,这里的租金便宜,因而挤进来了不少到京里讨生活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