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简不动声色看了李邵两眼,心中有了些许判断。
“不在也好,”徐简佯装放心,声音更低了些,“殿下,您觉得冯尝说的‘童公公’,会不会是个假姓?”
“谁知道,”李邵提起冯尝就没好气,“也就是被曹公公带走了,要在我跟前,我非狠踹他两脚,真是狗东西!”
徐简看了眼李邵神色,又道:“您原本是皇太子,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居心不良的人?冯尝是一个,那耿保元也是一个,还有那钱浒,也不是什么……”
李邵直接打断了徐简的话,咬着牙问:“耿保元那事儿,难道你没有插一手?单慎那几天没少往你辅国公府跑吧?刘迅那外室的亲笔信,我都好奇呢,你从哪儿弄出来的?别说不是你,除了你们刘家人,谁会有那东西!”
“殿下这话说的不对,”徐简神色坦然,根本不惧李邵的指责,“单大人的确来了国公府几次,他那几天被大理寺、刑部弄得焦头烂额,就想找人倒点苦水。
臣与他算是有交情,一道办过案子。
臣能出的力不多,但听单大人唠嗑唠嗑还行,他也就有这么个习惯,那时遇着头痛事,就来与臣唠几句。
但所谓的刘家人……
殿下,臣不姓刘,臣姓徐。
臣和刘靖、刘迅的关系到底怎么样,殿下很清楚。”
第410章 我都没有见过他
李邵的确清楚。
刘迅提起徐简时,语气里的恶意藏都不藏。
而他能让刘迅当个跟班,也是看在刘迅与徐简是亲兄弟、又是两路人的份上。
只是没想到,刘迅是个坑的!
刘迅没胆子害他,但架不住有人胆大包天,通过刘迅来给他设套!
徐简笑了笑,又道:“徐夫人与刘靖和离的文书还是臣亲手去办的,阿娉倒是还未改姓,殿下提醒臣了,如今也是辅国公府的姑娘,臣该给她改姓徐。
臣对刘靖、刘迅的仁慈也就是恳请圣上留他们性命,并不是不愿杀生,只是不想让徐夫人、阿娉过不去那个坎儿。
再说,毕竟是身生父亲与兄弟,即便臣记在徐家,服丧免不了。
给刘靖守三年,耽误臣与郡主成亲。
臣怎么也不能让他们两个耽搁了臣的人生大事吧?”
李邵:……
有理有据,反驳不了。
尤其是他亲眼见过徐简与宁安相处,人前自是不会有太多亲密之举,但有没有情谊在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再说了,徐简坑他时,宁安也没少出力,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一路人。
被徐简这么一连串的话砸下来,李邵已经想不起来原本在追究什么了。
徐简依旧掌握着主动:“您是太子,有人会算计您,往您身边塞人手,您不是太子了,那些人也不会全然放心,一样会让人潜伏在您身边。”
这话李邵听得进去:“的确。”
“那汪公公呢?”徐简语气试探,“臣记得他是永济宫来的。”
“他不敢!”李邵嗤笑一声,“我昨天才拿冯尝的事敲打过他,你是没看到,他吓得脸都白了。”
“您跟他说冯尝了?”徐简又问。
“他问起来的,”李邵哼道,“我就顺着敲打了他几句。”
“是该敲打,臣看他平日还机灵,只要没生歪心思总是个能用的,”徐简话锋一转,“您与他说到‘童公公’了?”
这番对话进行顺利,李邵一点也不防备,更没有多想:“提了一句。”
徐简的眸色沉了沉。
他就猜到会这样。
李邵会被汪狗子套话,多少也在意料之中。
而汪狗子得了消息,肯定会往上头传递,他突然不见踪影,应是在走他自己的门路。
徐简又看了眼窗户外头,没再提汪狗子。
倒是李邵渐渐不耐烦起来,道:“掉茅厕里去了吗?这么久不见踪影!”
徐简手里拿着笔,一面写,一面状似随意地答道:“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他能有什么事?”李邵嗤笑一声。
又过了两刻钟,汪狗子才露面。
李邵不满地打量他:“去哪儿了?茶水都没人添。”
汪狗子赔笑,道:“小的刚听几位大人议论天色,说云层厚重、傍晚恐是要起风下雨,您今日穿得单薄,小的就赶紧回了毓庆宫一趟,给您取了件斗篷来。”
李邵的那点不高兴,在看到汪狗子手腕上的斗篷后淡了许多。
难怪离开了这么久,回宫一趟也就说得通了。
好心是好办,事办的也是好事,就是这章程不太对。
李邵责备道:“没点规矩,下次记得说一声再去。行了,泡壶新茶来。”
汪狗子嘴上连连赔罪,把斗篷挂好,取了茶壶忙去了。
徐简看了眼汪狗子忙碌的背影,又收回目光,只与李邵说正事。
到了午休时间,一些官员去附近面馆饭庄,一些官员拿出家里带过来的饭菜。
汪狗子已经替李邵准备好了,伺候殿下用饭。
徐简起身,出去洗手。
参辰来送的午饭,提着食盒,跟在徐简身后,压着声音禀道:“没跟到,他进了宫里,没法再跟。”
徐简微微颔首。
参辰就在衙门外头,既是等吩咐,也是随机应变行事。
见汪狗子出衙门,自是悄悄跟上去,只是那人一溜烟进了宫门。
这么看来,与他接头的人应是宫里人。
既如此,徐简行事也不能太慢,得早些找认得的那位童公公打听两句。
李邵已经打草惊蛇了,徐简倒不用再考虑要多么小心谨慎,直接去寻人就是了。
至于汪狗子传消息之后会有什么结果……
那幕后之人惯会断尾,这一次,不知道是断,还是不断……
日头偏西。
京城笼罩在晚霞红光之中。
院子里,童公公坐在杌子上,前头摆着一药碾,脚踩碾盘正磨着药粉。
外头传来脚步声,他动作不由顿了顿下,抬眼看向房门,很快,他就看清了来人模样。
正是成喜。
“怎么有空……”话才起头,童公公就注意到成喜的脸色不太对劲,不由心里咯噔一声,“出什么事情了?”
成喜一把将门关上,转过身来低声道:“我抽空过来的,只问你一个事。”
童公公放下脚,把药碾挪去一旁,搓了搓手:“你问。”
成喜附耳过去:“那冯内侍提了句‘童公公’,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线索落在他手里?”
童公公倏地瞪大了眼睛,愕然道:“谁?冯尝?我都没见过他!”
成喜迟疑,道:“再仔细想想?”
“我一点头绪都没有,”童公公在屋里来回踱步,“主子知道了吗?”
成喜摇头:“汪狗子刚递来的消息,我还没往主子那儿报,你真和冯尝没有接触过吧?”
“我五岁就净身了,当差的年头怕是比冯尝的岁数都大,”童公公道,“他进宫的事也不是我经的手,彼时我也早不在宫里了,我去哪儿跟他接触?
要不是你说主子把他安插到东宫、又说他落到曹公公手里,我都不晓得有那么一个人!”
成喜听着不由点头,转念一想,问道:“那冯尝进京前是谁照看的?难道是老黄历?你不识得他、他却认得你?”
童公公愁容满面:“冯尝还说了些什么?”
“不清楚,就报上来那么一句,”成喜道,“那么多些细碎事情,我也记不全,等我去翻一翻册子,看看那冯尝来历再说。”
成喜说着就要走:“你也再想想,想到什么就跟我提。”
才背过身去,胳膊就被童公公拉住了。
第411章 小的不想死(两更合一求月票)
成喜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童公公。
童公公的下颚绷得很紧,情绪十分忐忑与纠结。
看了眼被拽住了胳膊,成喜主动道:“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没有,”童公公摇了摇头,“我就是心里实在不踏实。
还是咱们前回说好的事,如果、如果主子那里真有什么想法,你一定提前让我知道。
我跑不了,我就想收拾收拾,体体面面走。”
语气发颤,足见内心恐惧。
成喜也被传染到了,心里一阵擂鼓。
可眼下着实不是害怕的时候,成喜宽慰他道:“你既没有与冯尝打过交道,查也查不到你头上。冯尝说是‘童公公’,可你本家根本不姓童。知道你原先姓什么的就只有主子与我,冯尝丝毫不清楚,宫里又能查到你什么?”
童公公安慰自己,连连点头:“是、是这个道理!连我都快忘了本家姓什么,那姓曹的便是翻遍宫闱也不可能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