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吹头发,然后来擦药。”晏桦找来吹风机道。
江野没有收回手,他手指修长有力,骨节明显,此刻因为掌心的伤使得整个左手看上去都透露着病态的可怜。
晏桦明白江野的意思,“坐着吧,我帮你吹。”
江野仰头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晏桦手指穿过他的发间。
晏桦微微蹙眉,因为江野的伤,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担心和自责。
就连江野伸手都没察觉到,直到他的指尖轻碰自己的额间。
“不要皱眉。”不要不开心。江野抚平他微蹙的眉间呢喃。
晏桦:“嗯?”
“别乱动,手上还有伤。”
“我用的是没有伤的手。”江野的右手在晏桦面前晃了晃。
“以后我晚上去接你。”
“好,不过你最近太忙了,等开业就好了。”江野很懂事地体谅他。
“嗯,最近太忙都顾不上你。”不然江野今晚也不会摔伤。
“伤口还疼吗?”
江野苦唧唧地说:“可疼了。”
“你看,都破皮了。”
晏桦看见了,“等会擦点碘伏,贴上创口贴,别沾水。”
江野将受伤的手掌放在晏桦面前委屈说:“疼,要吹一吹。”
晏桦斜了他一眼:“多大了,还要吹一吹伤口。”但说完还是口嫌体正直地对着伤口轻吹了一下。
他呼出气像是吹出了一根温热的羽毛,拂过伤口,惹得江野掌心的伤口更痒了。
江野视线盯着晏桦水润的嘴唇,片刻后垂下眼看着手上的伤口。
这只是开始,但对于当年裴家对晏桦的伤害,还远远不够。
他一定要让这个裴家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最近又招到学徒了吗?”江野关心地问。
晏桦将头发吹干,将吹风机放回原处,取出碘伏和棉签,低下头专注地处理着江野的伤口。
从这个角度,江野能清楚地看到晏桦的发璇。
想摸。
他确实也这么做了。
对于他的小动作,晏桦早就习惯了,回答着刚才的问题,“招到了。”
“现在一共几个?”
“三个。”
学徒工资低,流动性大,没技术,只能干些杂活。多找几个也没什么问题。
前两个江野都见过,“又新来了一个?”
“嗯。”提到这个新学徒,晏桦有些犹豫。
“有什么问题吗?”晏桦的任何一个表情,江野都很熟悉。
“没什么,这个你也见过。”晏桦放下碘伏,取出创口贴。
“谁啊?”江野好奇。
“上次拿盒饭的那个。”
“哦。”江野想起来了,上周桥哥给装修师傅和店里的员工定了盒饭,有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男生趁他们不注意想要偷一份盒饭。
还是王润平眼尖一下子将人抓住了。
桥哥看他快入冬了还穿了一件破烂外套,脚上的帆布鞋都开裂了,还是把人放了,让他带走了两份菜饭。
“手脚不干净的人招进来不放心。”江野知道他桥哥心软,不免提醒。
晏桦犹豫的地方就在这,他撕开创口贴小心贴在伤口处。
“他年纪跟你差不多,一直流浪,身边还带了个弟弟。”
不止和江野现在年纪差不多,和当年的晏桦年纪也差不多。
穷,没本事,还有个弟弟要养。
“上次拿盒饭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两个人好几天没吃饭了,他弟还发烧了。”
江野不似他外表那般好说话,“你当时也没去偷东西养我啊。”
“那是因为我当时还有钱,有工作。”
如果真的像那人一样,晏桦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江野见晏桦拿定主意了,也不再多说,只是对这人多了几个心眼。
“叫什么啊?”
“陆十九。”
江野不放心,“真名还是假名?”
“真的,我看过身份证了。”
“多大?”
“十六,和你差不多。”
“你猜他弟叫什么?”晏桦突然笑道。
“叫什么?”
“陆十七。”
两兄弟,大的叫十九,小的叫十七。不过十九是父母起的,十七是自己起的,两人都是从孤儿院受欺负跑出来的小孩,十七没有名字,就跟着陆十九姓了,叫陆十七。
“让他把身份证放你这。”江野说的委婉,其实就是扣住陆十九的身份证。
“没必要,真有问题扣个身份证也顶不了用”
晏桦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你做主就好。”只要晏桦开心,江野都可以。
十二月十八那天,下了半个月的雨终于迎来了晴空万里。
峰子得意道:“不愧是我选的黄道吉日。”
晏桦打趣:“看天气预报挑的?”
“天机不可泄露。”峰子神神秘秘,故作高深。
门口放了鞭炮,轰轰烈烈热热闹闹。
剪彩是晏桦特地请了自己在建设车行的师父,张工过来剪的。
老师傅修了半辈子车,从前在国企修车,后来下岗到民营店。
这还是第一次给汽修店剪彩,头发半白,满脸笑容,精神头十足,站在人群中间,平常习惯佝偻着的身体,此刻腰杆挺直,搂着晏桦颇有些炫耀对着众人道:“我教出来的徒弟。”
张工准备剪彩时,晏桦拿着剪刀递到江野手中小声问:“大款不剪一下吗?”
江野默默握着晏桦的手,两人共用一把红色的剪刀,一起剪开了桥江汽修新店开业的彩带,迎来他们的新生活。
晏桦人缘好,门口摆满了从各处送来的花篮,放眼望去一片姹紫嫣红。
有宗远在国外托人送来的,王小雨和王小青姐妹俩的,车队的车手们,建设车行的周扒皮等人,当然也少不了峰半仙。上面大多写着大吉大利财源滚滚之类的祝福话。
只有最末端一大捧玫瑰上没有这样写,贺卡上只写了祝一帆风顺,上面没有任何落款。
江野危险的视线扫过花篮,突然用力拽下上面的卡片,不少鲜红的花瓣也随之掉落。
把旁边的陆十九吓了一跳,“小老板你怎么了?”
他们喊晏桦叫老板,晏老板的弟弟自然就成了小老板。
相比于晏老板,他更怵这位看上去好说话,长相俊雅的小老板。
“没事。”江野将贺词揉成一团丢到远处的垃圾桶里。
“这捧花开业结束后记得扔了。”倘若不是人多,顾及桥哥的面子,他现在就想扔掉。丢到远远的,再也看不到。
“啊,不是还好好的吗?老板也没说要扔啊。”
“桥哥不喜欢,所以要扔掉。”江野嘴角挂着和善的笑容,但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好。”既然是老板不喜欢,陆十九也没有留下这捧花的必要了。
桥哥喜欢向日葵,不喜欢玫瑰。
他们一起在楼下种了很多年向日葵。
开店忙了大半天,傍晚时分,门口还停了几辆等着洗车的客户,晏桦送走张工后,坐在前台听着峰子唠嗑。
“你不回餐馆帮忙,就知道躲这偷懒。”
峰子叫苦连天:“让我歇会吧,天天炒菜我腰都直不起来了。”
他磕着瓜子,朝外看过去道:“这花篮是不是少了一个?”
晏桦扫了一圈,瞥了江野一眼,确定地说:“没少。”
见晏老板都这样说了,峰子也不再纠结,“我还以为今天裴青鹰要缠着来呢。”
“不过想想他也来不了。”
晏桦对于裴青鹰来不来没有半点兴趣,不来正好,免得让他想起周立伟,毁了好心情。
“你知道吗?他住院了。”峰子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
晏桦抬头看了峰子一眼,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跟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