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摆头,示意他不要多问。在敖丙在特制的小椅子上放下小塔时,还顺手扶了下略微倾斜的椅身,“丙儿,我真的知错了。”
“星儿,看好你爹,我出去一趟。”
小球应下,回到原位重新搭积木,放一块看一眼哪吒。
“放心,我不走。”
“你去撞不周山了吗?”小球问。
哪吒拿过一块小积木,在小球指引下摆好,“没什么,就是活动了下筋骨。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信奉什么点到即止。”
“没必要。”
“大人的事,小孩先不要管。”
小球哼哼两声,顾自搭他的楼。
杨戬和雷震子在南天门分道扬镳,回宫后坐在榻上一言不发。哮天犬趴在他脚边一动不动,生怕再惹恼他。
不知经过多久,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去拿伤药来。”
哮天犬一开始以为是幻听,只竖了下耳朵,等杨戬重复一回后,才撒丫子跑走。
“上药你会罢?”杨戬问。
“汪!”
杨戬的伤比先前看着严重些,哮天犬想了想,大概是他的自尊心作祟,刻意隐藏了部分伤势。除手腕上被乾坤圈砸出的青紫外,脸上、胳膊上、腿上、前胸、后背都有大大小小的伤。
“哪吒下手有点重。”哮天犬为他后背涂药时感叹。
杨戬趴在床上,双手像翅膀一样伸展开来,“哪吒那破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在昆嵛山修炼期间,我俩可没少打架。”
“这次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杨戬吹着木床头上不知何时沾上的绒花,“日后你少去月老那儿走动,他宫里那群人最爱传闲话,尤其是那只小狐狸。”
“遵命。话说,我在李府也见到了一只狐狸,与月老殿的长得有些像。”
杨戬笑了声,“他殿里那头可是妖妃妲己,难道哪吒那里的也是?”
“不像。它身上没有特别的气息。”
“估摸着就是抓来给星辰他们玩的。”
“真君你转个身,我要擦前面了。”
杨戬乖乖照做,在哮天犬轻柔的上药动作中缓缓睡去。
敖丙用力按着小布,使之吸入满满的药液,摁在哪吒脸上伤口时,力道倏然柔和许多。
“疼疼疼!丙儿你轻点!”
“疼么?”敖丙更加小心地擦拭,羽扇般的睫毛扑扇,“疼一疼,好好长长记性。”
“我这是为你打的。”
敖丙轻哼一声,换上块新布,“能为我做的事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最野蛮的那种?况且,你为我打杨戬大哥?好,哪吒,你说说,杨戬大哥是说了还是做了什么对龙族或是我不利的话和事么?”
“这……”
“星儿,别往这儿看热闹。”
小球身子一震,迅速低头看桌子,顺带偷偷跟妹妹交换个眼神。
娘好凶啊。
“我听到了。”敖丙说。
小球摸摸脖子,彻底闭上嘴。
娘他,算了,他真漂亮。
哪吒思来想去,最后选择用法术写了封阅后即焚的信递给敖丙。对方粗粗扫完,送出口气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的确没说错,没有你那个什么,这两个也出不来,对不对?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但我就是不开心。”
“打了一架,现在开心了吗?”
哪吒犹豫须臾,点头,“不过,我觉得杨三眼是来讨揍的。先别急着反驳,你还记得他离开时的表情吗?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有点开心。”
“你们小男孩的心思真难懂。”敖丙收起药瓶,起身去整理还剩一半的衣物。
哪吒喊道:“我身上还疼呢!”
“自己涂。”
“你们小夫人的心思真难懂。”
敖丙:“……”
哪吒因着身上有伤,晚饭桌上的海物全都碰不得,只能跟着小塔一起喝粥。好在殷素知在他的粥碗里加了鱼片,不然当真是难以下咽。
“丙儿,下回回家时同龙王说一声,不必这么客气。”敖乙这人平日里不声不响,对李家倒是极好,隔三差五派人送些无法修炼成精的鱼、虾、蟹等物,说是要给他们加餐。
敖丙含笑应下,颇为心虚地嚼青菜。
他一直不敢告诉殷素知,这些海物大多是犯了死罪的。敖光在任时,每次都是用法术把他们石化,再着龙宫里的能工巧匠把他们制成雕像,送到田边吸引觅食的乌鸦啄食。
而敖乙上任后,许是参与过封神大战,竟学起商纣王的炮烙之刑,把这些海东西打包成箱以礼物的名义送到李府,还将这一刑罚称为‘烹刑’。
当然,龙宫里不是每次都能凑足一箱犯罪海物,所以往往也会掺杂一些注定要死亡的。
殷素知烹调手艺炉火纯青,反倒能让这批特殊的罪人痛快地离开。毕竟比起灵肉都被乌鸦啄食的痛苦,还是只有肉身被吞噬来得更为畅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种体面的死法。
“吒儿,不要光喝粥,多吃点菜,看这小脸蛋,都累瘦了。”殷素知往他小碟里放了块鸡腿肉,“来,多吃点。”
还在咬他最爱的炸藕饼的小球探头瞧了眼,默默放下藕饼,换上他眼前小盘上油嫩嫩水滑滑的鸡腿。
爹吃什么,他就吃什么。这就叫父子连心,同甘共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