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迤忽然微笑,拍拍他的肩膀丢下一句道:“为了杜绝后患,干脆,我就努力不让自己的功力恢复吧……”说着,他双手枕在脑后慢悠悠经过他走出厢房。
木成舟闻言猛地回过头,瞪着他的后脑勺,一字一顿叫他的名字,“李、凤、迤。”
却见李凤迤脚步悠闲,头也未回地便离开了。
木成舟忍不住扶额,心中暗叹,唉,这家伙,果然令人头疼。
如来菩提,据传乃武林中极上乘的内功心法,出自佛门,需要一定的慧根才能练成,但失传已久,荆天狱在三年前就对李凤迤产生好奇,因他不料这个看似文质彬彬又名不经传的男子居然身怀此法,并且轻而易举就用它为自己设下禁制,以至于三年未曾脱身。虽说他的目的是为自己疗伤,但被一种武功心法锁住功力三年,对荆天狱而言亦是头一遭,以他不服输的个性,虽然不屑窃取此法门,却也不由想一睹如来菩提之全貌,看它究竟厉害到何种程度。
随着李凤迤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将心法念出,荆天狱气凝丹田,意随心动,自天枢穴往上游走,直至四肢百骸,蓦然间,脑中菩提幻想乍现,似有梵音不断涌入耳际:断善根,信不具,执于世荣,贪于生死……忽又曰:无爱无恨,无痴无嗔,无心无欲,无悲无喜……荆天狱意识纷乱,当年婆罗山之巅被众人狙杀的一幕骤然浮现,一时心绪难平,眼前漫天血海,无边蔓延,同一时间,菩提幻想刹那间变得巨大,如泰山压顶而来,梵音连绵不断:不思善,一念乱,六根不尽,根机永断……
荆天狱只觉整个身体一时如在火上炙烤,一时又冻若冰窖,正在危急之时,一股暖暖气流自大椎穴源源不断涌入,将他体内两股混乱之气导以正法,归以正源,一人嗓音沉沉在耳畔低语道:“心不动,万物皆不动。”
霎时灵台一片空明,荆天狱仿佛置身于纯白世间,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万物,甚至没有自己。
缓缓睁开眼时,见到李凤迤一脸淡笑,面对自己轻轻地道:“恭喜你,禁制已解。”他脸色苍白,嘴角溢出鲜血,一见便知勉强动了真力,乃至伤到内腑,而荆天狱则汗湿重衣,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闻名不如见面,如来菩提果然厉害。”荆天狱缓缓地道。
李凤迤拭去唇角血迹,气息不甚稳地道:“此心法必须摒除六念,只适合极善或极恶之人修炼,平常人被七情六欲所困扰,极易走火入魔。”
荆天狱已深有体会,却问:“那你呢?又属于哪一种?”
李凤迤眨眨眼道:“我嘛,你猜?”
荆天狱见状便知李凤迤不会告诉他,也不再多问,就听李凤迤道:“现在你已自由,但你曾答应我三件事,可否实现你的承诺?”
“哪三件?”荆天狱问。
“第一件,前段时日江湖上‘六道轮回’之招再现,飞云连环镖局总镖头连慕容因此招身亡,若届时我需要你帮忙,你不能拒绝。”
“可以。”
“第二件,我希望你答应我,若遇到当年围剿你的那十人,请不要轻易出手。”李凤迤道。
“哦?”一提到此事,荆天狱周身杀气顿现,他紧盯李凤迤一字一顿地道:“给我一个不能出手的理由。”
“因为他们亦是受害者。”李凤迤回答。
“说详细点。”荆天狱冷冷地道。
“当年围剿你那十人,皆是被人用药物所控制,是以杀你并非他们本意,而是有人暗中布计,欲灭婆娑教。”
“你又是如何知晓?”荆天狱又问。
“第三件,我所知的一切,攸关我之性命,三年内,请你切勿追问。”李凤迤却道。
荆天狱闻言瞬间逼近他道:“我怎知你不是真凶?”
“日后待你查明一切,若我是真凶,自会引颈就戮。”
荆天狱目不转睛盯着李凤迤,见他神情坦然,语调从容,虽面无血色,却似无惧生死,过了好半晌,他方出声道:“三年,恰好是你为我医治的时间,我会在三年内查出幕后凶手,若此事当真与你有关,我绝不会对你留情。”
“既然这三件事你都已答应,那么我需要你见一个人。”李凤迤道。
“谁?”
“见到他时,你自会知晓。”李凤迤有所保留地道。
玉制面具慢慢揭开,露出一张年轻忧郁却又沧桑沉重的一张脸来。
荆天狱一见不禁微微一怔,脱口而出道:“你是暮江城?”
多年前,暮江城名声极盛,但真的已是多年前,荆天狱那时见到他,他最多十八岁,虽未见过他出手,但一下子就记住了那张脸,和他手中冠绝天下的藏鸣之剑。
但再后来,他忽然销声匿迹,整个江湖上再无他的消息。
“暮江城已是过去,现在我的名字是木成舟。”木成舟的表情微露苦涩,道。
“你已改用木剑?”荆天狱早已注意到他身后的剑。
“暮江城杀过太多人,我改用木剑救世人,希望能用尽余生来为自己赎罪。”木成舟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中的自责已清晰到无法错认,他的嗓音低低沉沉,像是被一层又一层的罪责牢牢束缚住,无从脱身。
据荆天狱所知的暮江城,是少年侠士,是惊才绝世,也是英雄盖世,而他如今有此一说,不禁令他微微感到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