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是，顾晓霞被推进产室的时候，同病房的那位产妇也后脚进去了。
    李龙和那个兵团干部一起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着。
    梁月梅也过来了，护士出来的时候，看梁月梅抱着一包东西，问了一句：
    “是包被和衣服吗？”
    “是是是……”梁月梅急忙点头。
    护士干脆的接了过去，扭头看向那个兵团干部：
    “你家的呢？”
    “哦哦哦，我现在就去拿。”兵团干部急忙往回跑。
    等跑回来，挨了护士一白眼后，陪着笑把东西递进去了。
    扭头看李龙的时候，那人尴尬的笑笑：
    “嘿，头一回，没经验……同志，你也是头胎吧？”
    “是啊。”李龙已经知道这位叫秦立本，口里人，也是前些年进疆的支边青年，现在一家老小都过来了。
    “要生了要生了吗？”
    很快，产室门口涌来了一群人，看到秦立本后，围着他问个不停。
    李龙这边就他和大嫂两个人，显得略有些孤单。
    这时候医院的设施还没那么先进，等待的地方不大，这人一多就显得有些拥挤，这些人嗓门也不小，一会儿里面护士就出来让声音小点儿。
    这些人声音小点儿没一会儿，过会儿又大了起来，护士出来干脆就把多余的无关人员赶出去了。
    秦立本更加尴尬了。
    生孩子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秦立本有点着急，便没话找话：
    “你家人没来？哦也对，你家在县里，这人往这里赶也需要时间啊，对了，你们知道不知道，生的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女孩不都一样吗？”李龙同样非常的焦急，这算是重生以来，惟一的一次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只能在外面等着，啥也做不了。
    因此秦立本的话，让他觉得没啥意思。
    “说是这样说，但其实还是不一样的。”秦立本声音变小了，看了一眼梁月梅后，说道：
    “生男孩那家门都壮一些，要生个女孩，在我老家那抬不起头的，毕竟只能生一个。
    还好这是在北疆，大家观念还都挺好，的确是生男生女差不多……看看，你从县里出来的人都有这个观念，说明咱们的计划生育宣传做的好啊。”
    他往产室门里望了望，说道：
    “等我家秦山出来啊，我就给老家打电报，这可是大事！”
    “那你没准备女孩名？”李龙问了一句，“万一要是生女孩咋办？也叫秦山？”
    “那不能，都说了嘛，是男孩。”秦立本有些燥，但又想到这是产室门口，再看李龙人高马大的，他也不敢发火，只是强调：
    “都看过了，是男孩嘛。”
    李龙也就不说了，他听力好，能听到外面秦立本的那些亲戚，主要是他的母亲在那里大嗓门说着话，挺兴奋的样子，话里话外也都是强调自己儿媳妇这回生的准是孙子。
    好吧，李龙觉得这地方地邪，大概率这回姓秦的需要准备女孩名了。
    随即就一笑，把这事撇在一边，管人家干嘛？眼下需要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媳妇吗？晓霞在里面咋样了？
    为了让顾晓霞能顺利生产，李龙甚至准备了野山参。据说参汤能帮着产妇提气升力气，也不知道真假，这两天没敢给吃，但眼下是需要备上了。
    李龙给梁月梅说了说，梁月梅在这里等着，他转身就往病房跑。
    野山参在车里放着呢，这时候来不及熬了，他把那参拿着就往产房那里跑。
    到了产房，李龙只是希望生产能顺利一些，用不上最好。
    一会儿产房门开了，护士看着李龙：
    “16号产妇……”
    李龙下意识就掏出野山参问道：
    “这个能用吗？野山参？”
    护士愣了一下，扭头往里看了看，然后又转头对李龙说：
    “你等等，我问问医生！”
    说着她又匆匆进去了。
    “野山参？同志你还准备了野山参？这玩意儿……管用吗？”秦立本还在那里问着。
    明显是有些羡慕的，这玩意儿他也知道，但买不起。
    李龙没理会他，他甚至不知道刚才护士准备说什么，但护士的表情和反应来看，生产并不顺利。
    秦立本还想说什么，一直也在着急的梁月梅忍不住了：
    “你别说话了！护士都说了，这里要安静！”
    梁月梅其实嗓门更大，但这一句话就把秦立本给唬住了。
    虽然秦立本随后就有些懊恼，怎么能让一个农村妇女给吓住呢？明明她的声音更大？
    但他还不敢反对，甚至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农村来的就是农村来的，一点素质都没有……自己好歹是国家干部，不跟她计较！
    产房的门再次打开，那个护士向李龙伸出了手：
    “拿来！医生说可以用！”
    李龙急忙把那野山参递了进去，手都是哆嗦的。
    护士看出来李龙很焦急很紧张，安慰了一句：
    “问题不是很大，医生说有这野山参，生产会更顺利一些。”
    说完便进了产房。
    李龙的心情略微的松了松，还好，这时候的医生可能也是中西医都管，知道这玩意儿有用。
    不管怎么说，能用上就好。
    李龙打算等孩子出月子，后面肯定要再买点儿这个备上。既然生孩子能用，那老人也能用，以后这玩意儿越来越少越来越贵，还是趁眼下有钱也有货，买着比较好。
    秦立本也有些担心自己家媳妇了，他到产室门口扒着门缝往里看，但啥也看不到。
    有些无奈，走回来，在门口转了两圈后，终于还是对着李龙开了口：
    “李龙同志，你看……要是……”
    “要是你媳妇生孩子也不好生，我那参用不完，肯定给你用。”李龙接过了他的话头。
    不为这个男人，只为里面辛苦生产的女人——能和媳妇同一天生产，同一个病房这就是缘份。
    就当给晓霞，给孩子积德。
    “哎哎哎！”秦立本立刻就笑了，“我给你钱，只要用了我就给你钱！”
    “别提那个，还是想想里面的人吧。”李龙摆摆手，他不想说话。
    满脑子都是乱的，担心顾晓霞不好生出来，也担心孩子有个什么问题，甚至上一世看过的一些无脑的短视频桥段也出来了，什么保大保小的，什么大出血了……
    呸呸呸！大风吹去——不吉利！
    不知道等了多久，隐约听到里面有孩子在哭，李龙一个激灵，他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孩子。
    哭声还挺响亮，那边秦立本先说话了：
    “这肯定是我的娃啊，听！这声音多响……嘿！”
    李龙看了他一眼，没说啥，这现在争起来没啥意义。
    又过了一会儿，又一声孩子的哭声响了，声音同样挺响亮。
    秦立本有点疑惑，不过随即就笑着对李龙说：
    “你看，你家的也生了！生了生了，终于生了啊！”
    李龙觉得这两个都是自己的孩子，至于秦立本，就当他是狗吠了。
    十几分钟后，产室门终于开了，两个护士推着床出来，秦立本刚要冲过去，李龙已经看到床上躺的是顾晓霞，他一把把秦立本拨拉到一边，自己大步过去，看着顾晓霞的同时，也看到了放在她两边的两个孩子。
    和影视节目里皱巴巴的孩子不一样，这两个孩子的脸长的很圆满，眼睛闭着，包在包被里偶尔动一动。
    “16床生了，两个男孩，母子平安！”护士声音挺响亮，李龙终于放下一口气来，顾晓霞这时候也睁开眼睛，略有点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看着李龙小声说着：
    “那参……有点苦，不过怪有用哩……”
    “不说话不说话，先休息啊！”梁月梅愣了一下，急忙过来说道，“这生完了，好好休息啊！咱不说话……”
    李龙和梁月梅两个帮着护士推着车子往病房里走。产室和病房不在同一栋楼，要走到外面，经风，李龙在车子出门前赶紧跑到吉普车那里，把自己的外套拿出来，挡在顾晓霞的头上。
    外面围着的那些秦立本的家人亲戚同事看着顾晓霞这边生了出来了，一个个都挤来要看，让李龙给哄走了。听着李龙大嗓门，顾晓霞在病床上想笑。虽然辛苦，虽然非常非常的疼，但两个孩子平安出生，她自己也放松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顾晓霞被推进病房，护士把孩子抱走要去做检查登记打疫苗，李龙看了两个孩子一眼，然后就照顾着顾晓霞。
    梁月梅一边从包里取东西一边担心的问：
    “小龙，这孩子……不会被换掉吧？”
    “不会，我记着呢。”虽然孩子长的感觉都差不多，但李龙觉得自己把孩子的长相记了下来，不会忘记了。
    他相信就算放一排孩子在自己的面前，这两个孩子也能分清楚。
    过了一会儿一个护士小跑着过来，看到李龙后急忙问道：
    “16床家属，15床的产妇生产有点困难，你那野山参……”
    “给她用。”李龙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开了口，“救人要紧！”
    “好好好，你是这个！”这护士也是知道野山参价值的，竖起大拇指，然后小跑着出去了。
    “那一家碰上你俩，也是福气。”梁月梅把东西取出来，然后到床边看着顾晓霞，轻声说道，“不然……”
    “都是一个病房的，又同一天生，算缘份。”李龙笑笑，这心情一放松，真的就非常轻松了，但也很累。
    这几天其实都是高度紧张，生怕有点什么闪失。
    眼下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要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就好了。”梁月梅看顾晓霞睡着了，小声说着，“这俩男孩……”
    “都好，咋都好。”李龙笑了，“大的叫明明，小的叫昊昊。平安健康着就好。”
    “对对对！”梁月梅也知道自己失言了，笑了附和，“母子平安，真是好兆头。”
    半个小时后，秦立本哭丧着脸扶着病床和护士一起把妻子推了进来。
    “生了？”李龙心情好，问了一句。
    “生了。”秦立本一边和护士一起准备把妻子扶到病房里的床上，一边应了一声。
    他力气不够，梁月梅和李龙急忙过去帮着扶。
    “你家里人呢？”李龙问了一句，“刚才不都是在外面吗？”
    “……她们有事，走了。”秦立本停了停才支吾着说道。
    护士瞪了他一眼，他的妻子也瞪了一眼，然后说道：
    “不就是生了闺女吗？先前还是你妈自己说的，找人看了，一定是娃子，结果现在她倒好，我一生就跑了。秦立本，我给你说，这事没完……”
    李龙顿时就明白了。
    原来是生了个闺女。
    自己真就猜对了——这地邪不是一般的灵验啊。
    不过无所谓了，别人家的事少管，照顾好自己家的老婆孩子才是正事。
    那个女人又扭头对李龙说：
    “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家那人参，我还真不一定能生出来……”
    这个时候，护士拿着个小包交给李龙：
    “就吃了点参须，这野山参劲大，剩下的还给你，保存好，能救命。咱们北疆这边这个少，一定要保存好。”
    李龙接过纸包谢了护士。
    生了孩子，顾晓霞算是顺产，但两个孩子的出生也让她耗尽了精力，医生把李龙叫到办公室说了她的情况。
    “孩子总体都好，两个都很健康，四十二公分，三公斤左右。只是你妻子比较虚弱，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好的好的。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您尽管说！”李龙急忙说道。
    “你的野山参，每天切几片炖汤给她喝，补补元气。”医生继续说道，“你妻子需要好好补补，但不能补过了，这事得慢慢来。”
    “好好。”李龙又急忙应着。
    李龙的配合让医生很欣慰，病人和病人家属配合不闹，这医生治病看病就很顺畅。
    这时候有人闯了进来，李龙一看是秦立本和他的老娘。
    “出院，俺家那个办出院。”秦立本的老娘闯了进来，医生皱起了眉头。
    “生了个丫头，还住啥院？浪费钱！”
    秦立本拽着他娘就出去了，李龙听着外面他对他娘说：
    “娘，你说什么呢？这是医院！不是咱们家！你再闹，你们就回老家去！”
    他娘不闹了，骂骂咧咧的走了。
    李龙心想，这秦立本还真可以，能管得住他那个重男轻女的老娘。
    医生也有些无奈，还是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不错。
    当然人家福气也好，生两个男孩。
    回到病房，顾晓霞已经醒了，梁月梅在给她喂粥。
    明显能感觉出来，她比平时虚弱很许多，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呼吸也比平时轻不少。
    梁月梅见李龙过来，问道：
    “小龙，医生啥了？”
    “医生说晓霞太虚了，生两个孩子太伤身，要好好补补，要过段时间才能出院。”李龙说道，“咱听医生的，住一段时间再说。”
    “好好。”梁月梅看了看李龙，又看了看顾晓霞，点点头。
    顾晓霞没啥表示，虽然这粥没啥滋味，但这时候她是真需要补充一些能量。
    这边满是关心，隔壁那边就有点尴尬感觉了。秦立本一直是干部，没怎么照顾过人，原想着老娘过来照顾媳妇，没想到生的是闺女，刚才老娘去医生那里差点闹一通，秦立本把她拉出去，结果老娘就势生气走了。
    眼下啥也不会，就抓了瞎。
    这边顾晓霞吃过饭，梁月梅去洗碗，秦立本陪着笑过来低声给李龙说：
    “同志，你看……我这边啥也不会，我现在应该……”
    “你们要没准备，你尽快去打饭，就粥，给你媳妇喂啊？这不吃东西不下奶，呆会儿怎么喂孩子？有啥不懂的问医生护士……”
    李龙自己也不懂啊，不过医生已经说了，他打算尽快去熬鸡汤，切点参放进去，给顾晓霞补补。
    现在真的感觉当时买野山参是买对了。当时还想着那算临时钱，也不知道啥时候能用上，现在感觉那是神来一笔啊。
    梁月梅洗碗回来，李龙就说了自己要去姐姐李霞那里炖鸡汤的事情，梁月梅说：
    “这里你放心，有我呢，你去吧。”
    李龙开车去老街那里买了一只公鸡一只母鸡，眼下鸡都是家养的，也不担心会碰到养殖鸡，现在还没啥养鸡场呢。
    买鸡的时候李龙还和陈兴邦打了个招呼。陈兴邦正在肉摊上给人称肉，就匆忙招呼一声，然后忙着去了。
    这时候买鸡人家也不给杀，得自己回家杀死拔毛。李龙到了院子的时候，李霞正在收拾菜地。
    李龙的吉普车到院门口下来，提着鸡进了院子，这时候红琴还没放学，李龙这边就给李霞打了个招呼，自己就在菜园子门口取刀准备杀鸡。
    李霞急忙让他等等，自己去屋里取了个小碗准备接鸡血，边接边问：
    “小龙，你媳妇咋样？”
    “生了，俩娃子。”李龙笑着说，“就是晓霞有点虚，这医生不是让补补嘛，我说到你这里炖个鸡汤补一下。”
    “好好好！”李霞一听，脸上露出喜色，她接了鸡血后，在院子里也不知道说啥好了，还是李龙催了她：
    “姐，你把灶架起来，烧水吧，我这边得拔鸡毛。”
    “好好好，你看我这样子，高兴的糊涂了……”李霞笑着去架火。
    架火的时候还说着：
    “两个娃子好，两个娃子好啊！”
    李龙笑笑，杀完鸡，等水烧开，烫一下就开始拔毛。
    “你也是当爹的人了，晓霞生两个孩子不容易，以后得好好对人家……”李霞一边烧火一边说。
    “姐，你放心，我一直对晓霞好着哩。”
    晚上的时候，李龙带着鸡汤来到了医院。一起跟过来的，还有李霞。
    这边热热闹闹，秦立本那边冷冷清清。
    李龙都不想对比，这有点欺负人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