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烟雨朦胧之中,雄关盘踞,高云缭绕,地面上的泥土尽是成片的猩红之色。
牛顶天驭着神雕,刚近潼关上空,便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窜入鼻中,直入脑门。
他知道,这是两军鏖战半月留下的味道。
哪怕此刻下着雨,吹着风,短时间内,也无法驱散这股深入潼关泥土的气息。
“是神雕!上面有人!”
“襄阳来人了!”
下方,旌旗林立,营帐密布,呼喊的是韩宝驹。
他与朱聪俱都披着铁甲,血渍盈身,正大哥柯镇恶一块,随着郭靖检查营中的伤员情况。
听见韩宝驹的呼喊,周围将士俱都仰头看天。
未等天上巨雕向下俯冲,便见一道虚影倏忽之间落在了中军帐前,对着郭靖所在位置,持剑肃立,凝眸而望。
而望着那乍然现身蟒袍青年,营中将士下意识地楞了下,继而纷纷单膝跪地,抱拳大喊:
“王爷千岁!”
“王爷千岁!”
“王爷千岁!”
……
呼喊之声犹如海浪,一浪高过一浪,渐渐地,漫延至了整个十里营地。
闻声赶来的牛犇,牛奎,扈再兴,刘逢春,四位披甲持锐的大将,面色激动,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一旁的黄药师见状,一双黛青浓眉直接拧在了一起,脸上犹豫一番,也面色庄肃的屈膝行礼。
他身后的弟子梅超风一身铁甲银盔,男装打扮,见师傅举动,自然不敢托大。
而持杖撇头的柯镇恶,本着跪天跪地跪父母,绝不低头。
但一想这命也是那人救的,岂不犹如再生父母?便在二弟、三弟的拉扯下,顺势跪了下去。
“这种感觉,果然不是江湖之众所能比拟的。”牛顶天按剑而立,目光逡巡四顾,心中不由想道。
这一刻,他哪怕再是惫懒,心中也压抑不住地升起万丈豪情,亦生出一道亲率将士,逐鹿天下、威压四夷的念头。
可惜……诺达的家业,连个继承的种也没有。
“驱除鞑虏!”
“恢复中华!”
牛顶天沉声大喝。
他虽身处中军位置,但这喝声恍若雷霆之音,传遍了军营每一个角落。
“驱除鞑虏!”
“恢复中华!”
“驱除鞑虏!”
“恢复中华!”
……
营中之人亦是随着他的喝声举拳激动大喊。
牛顶天抬起手,呼喊戛然而止,他沉声道:“今日养精蓄锐!明日本王亲率诸位踏平潼关!”
“踏平潼关!”
“踏平潼关!”
“踏平潼关!”
……
在阵阵呼喊声中,牛顶天按剑转身,走进了营帐。
黄药师,郭靖,牛犇,牛奎,扈再兴,刘逢春几人起身跟了进去。
营帐之中
牛顶天毫不客气坐上主帅桌案,凝眸看向黄药师,说道:“还请岳丈介绍一下目前情况。”
若是以往,见老泰山朝他行礼,他心里兴许还有一些舒爽的恶趣味,但一想或许即将永别,再也没了那点心思。
黄药师面色冷峻,一如当初,只是大半年来操劳军政之务,眉宇之间多了不少倦色。
望着案上的蟒袍青年,黄药师沉声道:“如今潼关里面说是金蒙联军,其实早被蒙古人控制,北边金人领土也十不存一,大多被蒙古人占领。”
“潼关守将是谁?”
牛顶天皱了皱眉头问道。
“铁木真!”
黄药师沉声道。
“铁木真?”牛顶天眉梢不由轻轻挑起。
他半年前得到消息,这厮中了杨康留下的蛇毒,虽然被欧阳锋解去,却也称伤养起了病。
不想这么快就冒了出来。
见自家贤婿沉吟不语,黄药师道:“半月前探得他的消息后,老夫也曾借你当初得的承诺,邀请段兄与七兄一同前去行刺。”
“但对方终日弩阵环绕,从不擅离军中,老夫三人试图强攻三次,最终均是无奈退回。”
“段兄与七兄曾言,若有人能够万军之中取其首级,天底下非你莫属。”
说罢,黄药师便静静地看着牛顶天。
大半年来,他随军一展平生才智,可谓无往不利,却在那位草原雄主面前,软硬之计均是使不上力气。
此刻,他也不由佩服起了自家贤婿当初的眼光。
这时,牛犇接过话头,抱拳道:“蒙古人悍不畏死,甚至远胜我军,这半月来的绞杀,敌我双方互有损伤。”
“不过王爷刚才一番露面,咱们全军士气更盛十倍,明日攻破潼关,自然不在话下!”
牛顶天笑了笑,没有言语,目光从牛犇、牛奎、扈再兴、刘逢春四人刚毅的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了身着乌金铠甲的郭靖身上,突然道:
“本王升郭靖为副帅,天策府上将,你们心里可有不服?”
“卑职不敢!”四人微微愣了下,而后齐声抱拳。
“是不敢,还是没有?”牛顶天淡淡问道。
这话一说出,营帐之中瞬间凝固了下来。
便连黄药师也不禁诧异看向自家贤婿。
郭靖正要开口说话,牛顶天抬手将其制止,淡声道:
“这是本王深思熟虑下决定的,将来本王若是不在,北伐军便以郭靖为主。”
“你们都是本王真正的心腹,若是心有疑虑,今日可脱去这身铠甲,往后待在神教供职,免得到时难堪。”
牛犇双膝跪地,眼中蕴着热泪,抱拳道:“属下生是庄主的人,死是庄主的鬼!只要这命令是庄主亲口所下,不管心中服与不服,属下都会誓死执行!”
牛奎也跪了下来,抱拳道:“只要是庄主之言,牛奎誓死执行!”
两人此刻称呼“庄主”,却把自己当成了家臣存在。
扈再兴与刘逢春见状,亦是跪地抱拳。
刘逢春沉声道:“刘逢春还是当年破庙中的刘逢春!若是哪天为了权势,忘记王爷知遇之恩,卑职当与那日彭长老一般不得好死!”
牛顶天闻言默然,垂眸盯着桌案,面色平静如水,谁也瞧不出心中在想些什么。
下方的郭靖早已感动得泪流满面,一把跪在地上,道:“师叔……”
“都下去吧,好好准备,明日一早随我破城。”牛顶天沉默许久后轻声说道。
……
夜晚,营帐之中
四方火盆里的火焰熊熊而燃,映着桌案之旁,两道推杯换盏的身影。
黄药师放下酒碗,叹道:“老夫一直想不明白,如今偌大家底,你为何放任不管?”
牛顶天晒然笑道:“有些事情需得出一躺远门,尚不知何时能归。”
“所以你不放心他们?”黄药师蹙眉问道。
“骄兵悍将,人心总是会变的。”牛顶天摇了摇头,提起酒坛,替老泰山满上酒水,道:
“岳丈信不信?我要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不归,等我归来之日,他们各为一方诸侯,一旦涉及权柄,没人不会心生迟疑。”“若是能有初心不变者,别人我不知道,但郭靖必是其中之一。”
“可他尚不及弱冠!”
黄药师没有去问牛顶天要去何处,何时能归,心道离开再久又能久到哪里?而是说出了心中顾虑。
牛顶天轻轻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所以要请岳丈相辅!”
“其实大权得失我倒无所谓,只是可惜灭蒙事业。”
“岳丈若是哪天觉得郭靖烂泥扶不上墙,你自己要有心思,就自立为王吧!”
“砰!”
“你说的什么话!”
黄药师一把将酒碗砸在桌案上,溅了两人一身酒水,脸色铁青道:
“你将老夫当成什么人了?若非看在蓉儿面子上,老夫都懒得管你这一亩三分地!”
这可不是一亩三分地,再进一步都能开邦立国了。
牛顶天默默想道,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当初我曾承诺岳丈,助你和一灯大师踏入先天。”
“但若像觉性那般强行提升,此生恐怕再难寸进。”
“蓉儿那里有我留下的一些感悟,岳丈等有时间,就回去取一趟吧。”
这番话说完,牛顶天一口干了碗中酒,起身离开了营帐。
黄药师突然有些后悔,这小子今天言行透着怪异,早该好好询问一番的。
……
次日一早
霞光破晓时刻,号角声响起,北伐大军集结,缓缓逼近潼关。
随着雄关映入眼帘,天上黑云压城,似酝酿着恐怖。
牛顶天一袭黑色蟒袍,左手持剑,端坐于骏马之上。
回望一眼身后遮天蔽日的飞扬旗帜,他朝郭靖道:
“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你只管引兵冲杀,不可耽搁!”
说罢,身影已经凌空闪至前方上空。
就在一股恐怖气势从他周身爆发的一瞬间,一道横亘天地间的白芒,恍若天光一般,凝聚而出,向着百丈外的城头激射而去。
其间的恐怖威势,连虚空似都颤了颤。
“轰——”
在三十余万将士的惊骇目光中,潼关轰然坍塌。
与此同时,天穹之上,一道灭世雷霆乍然凝聚,毫无征兆地向牛顶天劈了过去。
“给我开!!”倚天剑出,轻轻一舞,剑光迎击而上。
下方——
呆滞片许的郭靖,这才想起师叔刚才的嘱咐。
他连忙抽出腰间屠龙刀,举刀回顾,大喝:“全军听令!随我杀!”
“呜呜呜——”
“杀!!”
“杀!!”
……
号角声起,冲杀声,战马嘶鸣声,一如茫茫浪潮,向破碎的潼关冲去。
“相公!”
“相公!”
“相公!”
“庄主!”
……
就在雷霆轰散,一道虚空裂缝被牛顶天竭力劈出之时。
下方传来陈瑾儿,黄姑娘,韩小莹几位娘子,以及牛倩儿的悲伤呼喊声。
丽人纷纷泪洒脸颊,舍弃战马,在冲刺的大军中向这儿掠来。
眼见一股心悸的感觉陡然升起,牛顶天神念一展,果断锁定潼关城内一股气息,手中倚天剑飞掷而出。
“我还会回来的!!”
在一声呼喊声中,他直接扑进了虚空裂缝里。
“大汗已死!”
“大汗已死!”
“相公!”
“庄主!”
……
随着耳边一道道呼喊声渐渐减弱,直至完全没了声音,牛顶天再也没了意识。
——
黑云散去,朝阳升起,照耀着染血的废墟。
郭靖拔出插在铁木真胸口的倚天剑,仰头望天,却再也不见那道身影。
想起往事种种,此刻一切好似虚幻,他不禁眼含热泪,跪倒在了废墟里。
半年后
金国灭亡,郭靖依旧领着北伐军,在北方与蒙古军队胶着奋战。
而昔日的九宫山,好似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陈瑾儿走了,黄姑娘走,韩小莹也走了……曾今的几位新人,没人知晓去了何处。
只有穆念慈一人,在某日夜晚,挺着虚弱的身体来到了钟南山。
几日后
李莫愁一袭杏黄衣衫,玉脸冰冷,立在九宫山的演武场上。
然而,山上除了零零星星的守山之人,她发疯似的寻找半天,也没见着想见的身影。
“为什么?为什么?”李莫愁望着空荡荡的院落,喃喃哭道。
“师傅说你心里没有莫愁,可是莫愁不信……”
她感觉自己似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不惜代价背出师门,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这一夜,满怀恨意的声音响彻山巅,九宫山上鸡犬未留。
这下,凭空出现的赤练仙子名号,算是彻底轰动江湖!
而正在北方忙于战事的郭靖听闻过后,自然大怒。
不问青红皂白,专杀天下负心男人!
他亲自搜寻几波,非但没能寻着人影,反而让其又做几场凶案。
便在这般风波之中,三年时间转眼即过。
北方战事依旧胶着,日月神教似已渐渐被人遗忘。
在西域昆仑深处,一个叫作明教的门派开始崛起。
——射雕完!
蓉儿不会结束,莫愁也不会结束,后面都会出现。
下卷:这一世,他横空出世,武功绝伦!不管为正为邪,只为寻找回去的路。
(本章完)